下午一点钟，酣睡的两口子被手机铃吵醒。

岑夜梦闭着眼皱眉头，伸手盲摸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又放下，再摸过江烨的手机递给他。

“快点快点，别让它响了，好困。”岑夜梦表情痛苦。

江烨迷迷糊糊睁开眼，扫了一眼手机屏，立刻清醒。

黎楠楠：“我的部队已经回程了，江森林这段时间画了64张小画，我问他能不能再画巨幅的，他说可以。”

下面是连续的64张画作照片，各种风格各类景象，战舰、爆炸、燃烧的行星、堆积如山的米尔人尸体、沙丘连绵般的炸弹皮、碳酸汽水般的大海……

黎楠楠：“江森林这段时间适应的很好，我带他去很多地方转着玩，看了各种军事设施和地理环境，他很喜欢看东西，眼皮都不眨，而且看到漂亮的画面就想用画笔画。我嫌耗时间，给他弄了个四亿像素的拍立得，他已经拍了两大箱四十公斤照片，画画的时候就抽照片出来看。”

黎楠楠：“有领导看中了江森林的小画，想要，托我问问你，卖不卖？”

江烨立刻回复，“甭卖了，直接送吧。”

黎楠楠：“你确定？我们有其他同行的画家，说江森林这些画能卖出些价钱。”

江烨：“本来他就是搭着你们顺风船过去的，吃你们的喝你们的，送些画有什么？不过还得麻烦你给江森林沟通好，给他弄点好吃好玩的奖励，孩子虽然小，但我希望把他当大人待。”

黎楠楠：“没问题。”

江烨把手机递给岑夜梦，晃晃她肩膀。

岑夜梦把眼睁开一条缝，看到是儿子的消息，立刻睁大眼睛，拿过手机看。

江烨：“楠楠，我是梦梦，森林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想儿子了。”

黎楠楠：“还得过一段时间，因为森林答应了画完两张巨幅画再回去，得看他画画的速度了。”

江烨：“两张巨幅画？有多巨幅？”

黎楠楠：“一张战场主题的巨幅画，四米乘十米的，一张我部队全体参战人员的合影画，两米乘二十米的。前一张是大领导要求的，很多画家都接了这个任务，这幅画画完以后归江森林所有，但是军方会扫描做复制品，如果真的很好会考虑买下来。第二张是我要的，这回打仗牺牲了几个战友，所以想留个大画做纪念，放到烈士陵园纪念博物馆去，我会出钱买。”

江烨：“我们能抽空去看看森林吗？”

黎楠楠：“不能，我们驻扎的地方不允许非军队人员进入。”

岑夜梦皱眉头。

有种孩子被拐走的感觉。

但紧接着又来一条消息，她的眉头舒展开。

黎楠楠：“过两天吧，等部队安顿好了，我把森林送回家玩两天，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也不是事儿。”

江烨：“不用不用，路太远了。”

黎楠楠：“远什么呢，跃迁一下子就到了，甭客气啊。”

……

一星期后，军方飞船把江森林送回家。

江烨明显感觉儿子变了，更加寡言少语，不再喜欢玩玩具，而是经常坐着发呆，表情忧郁。

晚上，江森林会花很长时间仰望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天，他一直闷头在画室里画画，一幅接一幅小画，全是战场碎片。原先江森林画画，更多是模糊魔幻的画面，但现在他画画，几乎清一色的超现实风格，也就是比照相机还清晰真实的画面。

江森林画米尔人尸体，褐色的石头上几只米尔人死尸摊开，如同装水的塑料膜。每层塑料膜、身体组织液和反射的阳光，以及下面的石头孔洞都描绘的极其逼真，江烨拿着那幅画看，几乎有种米尔死尸里的液体马上顺着画流下来的错觉。

江森林还画飞船舱内坐着休息的人类士兵，一个不认识的短发女兵，闭目吸烟，烟灰自落，淡淡的白烟在修长的睫毛前缭绕，看久了有种真烟飘动的错觉。岑夜梦看这幅画时，甚至微微嗅到烟味，还问江烨是不是抽烟了，捏着他衣服使劲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