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零碎的画面忽地闯进脑海,宋宛熠的手当即顿住了。
没记错的话,昨晚她好像也对顾怀翡说了不想动?还像搂抱枕一样,抱着顾怀翡犯困?
所以她没换睡衣,是因为根本不是她自己回床上睡的?
宋宛熠层层分析下去,疲倦的双眼蓦地睁得到最大——该不会是顾怀翡把自己抱回床上的吧?!
牙刷啪地掉进水池中,宋宛熠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拍在飞速泛红的脸上。
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门外传来两声轻扣,然后是顾怀翡的声音:“妹妹,洗漱完出来吃早饭。”
宋宛熠双手绞着毛巾,十分不好意思地从嗓子里挤了个嗯回应。
整顿早饭期间,她都不敢跟顾怀翡对视,埋着头吃完了半碗粥。
等坐进车里,宋宛熠扣上安全带,顾怀翡侧身从驾驶座望过来。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么?”顾怀翡侧身靠近。
在手背贴上自己额头的瞬间,宋宛熠努力了一早上才冷却下来的脸,腾地又红了起来。
心跳不受控制地砰砰加快,宋宛熠一动不敢动,后背僵直地贴进座椅里。
顾怀翡今天穿了件款式简单的纯色衬衣,是纯粹到极致的克莱因蓝,跟她本人一样,静谧而温柔。
望着她,如同从高空俯瞰寂静空旷的大洋。在月夜与黎明交接的时刻,万物都是沉静的,你只听得到潮潮海浪,那是她永恒的浪漫与包容。
宋宛熠眼前满是顾怀翡的蓝色。
她在漫天喧嚣的心跳声中顺从地闭上了眼。
视线被关闭,嗅觉便占领了高峰。她闻到一种很淡的木质香味,丝丝缕缕地,萦绕在这狭窄的空间内。
不同于任何一款香水,是顾怀翡身上独有的墨水气息,一阵阵地从袖口传来。
宋宛熠不由得想起前天晚上顾怀翡在床边念诗的画面,当时她指尖翻动书页,气流便卷起了这种墨香。
她的睡眠质量不算好,但有顾怀翡陪伴的两晚,都睡得十分踏实。
她身上总是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心跳还是偏快,但宋宛熠渐渐摆脱了被困扰整早的尴尬感,在顾怀翡抬手离开时,轻轻睁开眼,跟她四目相对。
“昨晚我……”
“昨天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顿住,反应了两秒,默契地笑起来。
“你先说。”顾怀翡示意道。
宋宛熠清了下嗓子,手握着安全带,说道:“昨晚麻烦姐姐了,谢谢姐姐把我抱回床上。”
顾怀翡挑眉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眼底清澈透亮,却用这么纯真无邪的表情,讲那么暧昧不清的话。
顾怀翡偏过头,右手挡在嘴角前,藏住笑意。
宋宛熠被她有深意地一瞥,没明白为什么,疑惑地问:“姐姐怎么了?”
“没事。”顾怀翡再转过来时,神情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叮嘱道:“昨天你趴在桌上睡着了,幸好没感冒。努力是对的,但要注意方法,别太拼。”
宋宛熠点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嘴上答应了顾怀翡,要早点休息,注意健康,但长年累月养成的学习方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何况宋宛熠觉得自己不是有小聪明的那种,临时抱抱佛脚也能通过,她总要一步一脚印踏实地踩过去,心里才有底。
胰十二指肠切除比较复杂,涉及到远端胃、十二指肠、胆囊等六个脏器,除了切除和清扫腹腔淋巴结,还需要进行四处消化道重建。风险高、难度大,不仅是普外科最具挑战性的手术,甚至在整个外科界,也是技术难度的巅峰之一。
每位主刀医生,需要完成一百例以上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才能熟练掌握其中的技术。还在F大一附院时,宋宛熠上台观摩过十次左右,但之前都是传统开腹。B大附院这次打算采用腹腔镜,在有限的视野中开展众多精细操作,难度就更上一层楼。
也许正因如此,主任才特意叫上她做二助,毕竟整台做下来至少需要五小时。宋宛熠手稳,视野控制得漂亮,主刀医生自然没那么累。
宋宛熠深知自己离心随眼动、眼随手动的境界还差很远,昨晚补充的知识还不够多,临下班前,又从内网培训库下载了手术录像,准备带回去看。
吃晚饭时,宋宛熠在饭桌上问,能不能借电脑给她用下,她想看个视频。顾怀翡以为她是打算上网放松一下,便随口应了。
半夜一点多,书房还亮着灯,顾怀翡敲门进去,想要提醒她电影明天再看,早点睡,却发现宋宛熠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而电脑还开着,屏幕正对门的方向,从远处望去,只觉一片血红。
顾怀翡顿了下,等反应过来画面里的是什么,不忍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