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我妈虽然是您一手教导长大的，可她后来就长歪了呢！国学那方面，也只是学了个凤毛麟角，哪里能有外公的博学厚重？我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因为家里穷，根本没钱上补习班，我学的那点东西，都是我妈教的。如果我有了下一代，我又能教多少呢？这一代代下去，最后还能剩下点什么呢？”

“我听外婆说，外公年轻的时候，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写的文章让众人趋之若鹜，撰写过的文章，至今都是九年义务教育课本的范文。外公，您也不想让您的一身才华无人继承吧？”

“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擅长啊！您看，您这满屋子的藏书，您要是不在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总不能当垃圾丢了吧？”宋粟粟故意夸张的说道。

“你敢！”谢老先生果然急眼了：“这都是我们谢家积攒了四百多年的财富！你这个不孝孩子！”

“是是是，所以您得活着啊！长长久久的活着，然后监督我们这些不孝子孙。”宋粟粟赶紧打蛇随棍上：“只有您活着，才能让我们乖顺的听话啊！”

谢老先生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可我这病，治不好的。”

“我的亲姥爷哎！”宋粟粟学着x省的地方腔，夸张的说道：“魏叔可是费了好大力气，给您找的最好的医生。保证让您竖着进去，竖着出来！您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魏叔吗？魏叔可把您当亲生父亲一样对待的呢！”

谢老先生被逗笑了，轻轻捶了宋粟粟一下，随即正色说道：“外公的这个脑瘤长的位置不太好，手术失败的话，一旦有个行差就错，就会损伤到我的视神经，听觉神经。我就算手术成功了，但是也会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粟粟啊，外公一生的骄傲，就是会画画会弹琴会写文章。倘若我失去了视觉和听觉，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终有一死。我宁肯死的时候，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个世界，能够清楚的听到你的哭喊，我也不愿意陷落在一个昏暗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

“我不想去医院，就是不想做个木乃伊，只能躺在那个冰冷的床上，靠着一堆器械，假装自己还活着。我不想手术，是因为我是听着这个世界的声音，看着这个世界的影响而来，那么我也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世界离开，听到最后一阵风声为我欢送离开。”

宋粟粟懂了。

她强笑着说道：“外公，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呢。”

“能尽善尽美，为什么要留遗憾？”谢老先生反问。

“可是，外公，您要是就这么走了，看不到妈妈看不到我，看不到外婆，您不会觉得遗憾吗？外婆跟您几十年了，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您要是早早走了，外婆怎么办？我妈您不让她回来，我早晚要为了生活四处奔波，那么，谁来陪着外婆呢？”

“她如今也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啊！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一个院子，那该多么孤独啊！您舍得让外婆，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吗？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儿。您就算不为了自己想，也要为外婆想想啊！”宋粟粟温柔的说道：“外公，粟粟求求您了，求您为了外婆，为了妈妈，为了我，就赌一把！好不好？”

“赌赢了，我们皆大欢喜。赌输了，我带您去国外安乐死，我宁肯背着倾世骂名，被人说不孝，也要全了您的完美人生！您看，可以吗？”宋粟粟说着说着，慢慢哽咽了起来：“我问过医生了，您的手术确实是有风险，可什么手术没风险呢？我相信老天爷不会对我那么残忍！他好不容易把我送到您的身边，不是为了让您带着遗憾离开的！外公，您信我一回，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一定能保佑外公平平安安的走下手术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