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你接触到这个社会的阴暗面。

可你已经走进了黑夜的深深处。

你握紧威廉的手，第一次这么用力、紧到不想放开。

“有廉在身边的话，我就不会怕。”

他轻抚你的头发，难得迟疑：“真的要去看吗？”

绯瞳中的情绪闪烁不定，似乎下一秒就会反悔把你薅回安全干净之地。

你安抚地朝他笑了笑，坚定回答：“嗯，我要看！”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残酷的死亡。

虚假的恐血症患者勇于直视淋漓的鲜血。

——就当为艺术献身！

……

看过现场和没看过现场，还是有区别的。

即便做足心理准备，但真正置身于那些场景之中——

凶杀现场，埋骨之地，器官标本，解剖直播。

血淋淋的肉块，支离破碎的肢体，失去鲜活的脏器，作呕的尸臭，腐化露骨的躯体。

这些都曾经是人，是同类。

你能感觉到胃因害怕而痉挛，狠狠抽搐，恐惧根本不由自主。但你不能移开视线，甚至不曾眨眼，也拒绝威廉的拥抱，只是抱紧了他的手臂。

下意识想躲，眼睛也依旧死死盯着。

初来这个世界时看到的场景在外界刺激下不断在脑海轮番播放。

那个死去的可怜的女仆，睁大的失光的眼睛，满地的红色。你难以置信地想人体内真的能流出这么多、这么多的血吗？

好像无尽红海一样能将人吞没，于是窒息。

因此你永远不会谅解原主。

死亡结局是罪有应得，但即使如此，被害死的女孩也不会回来。

伊文捷琳的错误不会消失。

你看到了你要看的。

把那些影像都牢牢记在脑海里，连带着目睹现场时的全部感受，都封存起来，莫敢忘怀。

回过神来才发觉头晕眼花，手脚冰凉僵硬，视野顿时浮现大片黑斑。

啊，原来你甚至差点忘记了呼吸。

天灰地黑。

昏迷醒来后的你一言不发地提笔开始了创作。

好奇怪、感觉自己进去了一个奇妙的状态。好神奇，居然和失去生命体征的肉块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共鸣。

剥开皮肉，你我都不过一具空荡荡的骨架；抛弃身躯，你我也只剩下了轻飘飘的魂灵。

人啊，就是这样的东西。生命，就是这样的东西。

你拿起笔仿佛是拿起了他的手术刀。

《尸体临终语言》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寻找凶手并完成复仇的老掉牙套路，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法医而已。

但即便你用积极向上又轻松活泼的风格描述整个故事，也难以掩盖其本质的黑泥污沼。小说粗略一看阳光明媚犹如在午后品茶般惬意、甚至连最血腥的画面写实都被俏皮的比喻铺上了花朵，但各种情节转折只要一细思就极恐，宛如吃了一整瓶的强效心梗丸。

用开了2.5倍速的高效写完整本小说后，你当场就抑郁了。

以毒攻毒固然有效。

但在小说完成之刻就是卷土重来还翻倍的后果。

因为那一瞬间里紧绷的弦崩断了……

果不其然，你的恐血症肉眼可见地开始加重。

原本症状已经减轻到即便短暂接触血液也不会有事，结果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别说红色的液体了，就算是看到红色或者颜色接近红色都不行。

血腥味、酸腐味和臭味更是闻都闻不得。

但偏偏你自己毫·无·察·觉。

不仅开开心心地选了个笔名，还微笑着拜托弗雷德帮你抄好一份原稿后，直接送到印刷厂出版成书，就不经过投稿报社这一环节了。

对那些突然晕厥的原因、明显不协调的记忆断层、生活细节里出现的各种变化，你全部都选择性无视了。

虽然你以前也出现过写小说到疯魔的状态，但这次变成这样的你还是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51.理解了疯批的快乐就离变疯不远了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开始自责后悔也好、商量对策也好，你突然迷上了烹饪。

真的非常莫名其妙、毫无预兆。

你拜托威廉帮你买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看不见他的脸），又缠着路易斯教你做派和主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总是看不见他的脸），薅住来不及开隐身的弗雷德拜托他采买食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少年冷淡的脸此刻写满愁绪），接着又在书买到了后拉着卡萝和你一起照着食谱做各种点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天使眉头紧锁一脸担忧），最后你把实验菜谱的成品放在莫兰面前，希望他能给你一些有用的点评和建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校他一脸如临大敌）。

看完食谱后你总能冒出些奇奇怪怪的点子，比如鸡蛋和橙子同煮泡茶、燕麦片搅拌在黄油里煎、豌豆大豆蜂蜜杏仁混合泡在酸柠檬汁里三小时后揉进面粉……

鬼知道你怎么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黑暗料理的！

要是路易斯或卡萝在的话还能拦住你，要是有一会儿不在，那可就得遭了大殃。

你保准能把厨房给炸了。

——连续炸了三次厨房后，你终于恢复了正常。

普天同庆！！！！

厨房二人组真的是当场喜极而泣。

卡萝：谢天谢地原本的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路易斯：可喜可贺重建的第四个厨房终于保住了。

与此同时，你还写完了一篇以美食鉴赏为主题的奇幻小说。

书名《爱情从一块西柚派开始》，通篇言语生动活泼有趣，充满阳光和正能量，穿插各种小食谱，以美食为线索串联起爱、邂逅、诺言与一生，十分引人入胜——让人无法想象你在这之前写的小说会是《尸体临终语言》。

这二者的前后对比，写作风格从复仇故事的黑深残致郁没有过渡直接跳到爱情故事的傻白甜治愈。跨度太大、完全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啊？！

当时莫里亚蒂整个组织上下，都觉得你脑袋可能真的有点那个什么大病。

偏偏唯独你依旧是无·知·无·觉。

你快快乐乐换了笔名，委托卡萝把小说抄好一份投稿发表，接着就把抑郁和炸厨房的记忆通通抛到脑后，从此迷上了用烤箱给在场各位做点心。

特别是你喜欢给威廉的那份放入致死量的糖。

据说是要给他过度使用的大脑补充糖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小教授每次收到你爱意满满的各种蛋糕点心都无法拒绝，一边皱着眉很为难的样子，一边认认真真将其吃完。

“总感觉夫人是故意的啊……”他无奈笑着说。

你也回他一个无辜的微笑，不置可否。

但即便如此，威廉小教授也不是会坐着吃亏的人。你知道的他总有办法占回便宜。

这家伙就是心脏脏的！事中妥协，事后讨债。

可恶啊。(皿)

也许是那一段经历实在太过不可言明，为怕刺激到你，众人都缄口不言，从没提起过。

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也可以。你心想。

搞得你好像个橱窗玻璃里面碰一下倒地就碎的陶瓷娃娃。

其实你是记得所有事的。

只是那个时候，你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状态非常危险。

有太多东西压抑在身体里、再不疏导恐怕就会像升空的烟花一样，嘭地爆炸吧。

所以你干脆放任本心，顺应本能和潜意识做出了后面一系列的自我调节反应，你也没想到你彻底放飞后居然这么……呃……

作不死就往死里作。

也亏得大家居然能忍受，还一忍好几个月。

等终于恢复原状，你看他们都绝口不提过去那几月，干脆也保持沉默，就当自己忘了。

简直黑历史……（羞愧捂脸）

不提最好，忘了最好。

流泪猫猫头.jpg

52.小夫妻沟通交流是真是假都在演

时间线拉回到下午茶。

威廉的声音将你从回忆中唤醒。

他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右手下意识转起笔，你摇头轻声说没多有趣。

“只是突然记起写这两本书的那段时间里，你们好像都挺忙的。”

你蹙眉表露一点适当的疑惑，“宅邸里经常空荡荡的一个人也看不到，好像就剩下我自己，日常相处的记忆也很模糊……”

“那只是因为大小姐太过于醉心创作了！”

卡萝及时打断你的神经质碎碎念，送来新烤好的果脯饼干放在桌上。

“人在太过专注的时候，通常是注意不到外界的。”

她微笑转向威廉，“您说对吗？莫里亚蒂大人。”

顺便动作自然地收起桌上两本书，在背对你的视线时隐晦瞪了他一眼。

被眼神警告的小教授无奈颔首认同。

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脸茫然无辜之色的你。

而你假装接收不到他的加密信息。

毕竟你只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猫咪啊～

怎么看得出来这个心脏脏的家伙在试图表达什么啦～

注意力全放在了卡萝刚烤好的饼干上，你拿起一块塞嘴里，含糊地点头接上对话内容，嗯、哦，也对喔。吃饼干吃的不亦乐乎。

卡萝于是顺势也帮你收走了记录本和笔。

你喝一口红茶，把突然冷清的话题又拽回某个大侦探身上。

“所以，那位「福尔摩斯」现在的情况？”

“弗雷德刚刚回来了。”

卡萝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已经顺利逮到真凶将其扭送警署，洗清了自己的杀人嫌疑。

威廉发出了兴趣被勾起的声音。

他扬起唇笑，眼神似在放光，“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你又塞了一块小饼干：“都说你们是宿敌啦。”

还在这装不信。

“哦～（意味深长拉长音），夫人好像很在意那位侦探先生啊。”

“？你又在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二十一世纪网络文学HE分部友情提示：想太多容易BE啊喂！！

后来你们又在伦敦滞留了几天，处理试探之后的收尾工作，接着就回了达勒姆。

好像表面上是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节奏。

但相比起来，其实你去到伦敦的次数明显上涨了。

别问，问就是威廉计划里要用到卡萝，然后以不能留夫人一人在达勒姆的理由，把你也一并带走。

——这种理由连兄控路易斯都不能昧着良心说信了。

但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不是得被某个心脏咨询师一把薅住命运的后劲皮，快乐地带上去伦敦的列车。

屈辱.jpg

试探福尔摩斯的事件过去了大约一个月。

某天，你在难得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一本热销小说。

书名是《大侦探福尔摩斯·绯字研究》。

作者是次元壁另一边大名鼎鼎的推理小说家柯南·道尔。

嚯，有趣了。

于是你开开心心的买了一本回家。

……然后成功踹翻了威廉小教授不知道放在哪个点上的一桶陈年老醋。

事后你缓缓打出一个？

明明你这个莫里亚蒂夫人都还没开始纠结隔壁次元福莫CP炒上天？

结果他自己先不知道从哪里拧巴上了？

就离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