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平、建阳等县距离南成县城,大多只有一百多里地,兵马开动,到杀入县内,无非两三天的功夫,这就打了胡珍等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话说回来,事实上,胡珍等事先也还是得到了一些风声的。
毕竟力子都部万余之众,又军纪不严,不可能做到半点消息不走漏,再则,从阴平县去琅琊和樊崇商讨连兵共攻费县,力子都的信使需要从南成县、缯县间斜斜穿过,数次的信使来往,亦不可能皆做到不被人发觉,所以胡珍等此前其实也是已略知了力子都可能会再打南成此事。
但胡珍等人认为,才过正旦,雪又是才停未久,天气酷寒,道路泥泞,力子都就算是要来再打南成,应当也是不会马上就来打,可能会等到春暖再打,因是未有能提早作出充足的预备。
田彻说道:“胡君,你所言不错,这一次属正的援兵可能会晚几天才能到,在此期间,守城的只有咱们。贼寇势大,在属正援兵到前,今回的守城此战,必然将会是场苦战。”
胡珍怔了下,说道:“田公亦以为将会是场苦战?那为何田公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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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彻把声音放低,说道:“胡君,你往两边去看看。”
胡珍往两边去看。
田彻说道:“胡君,你看到了么?咱们城上守城的兵士,多已因贼寇之势而慌乱了,那些临时召集而来的民夫、壮丁更是无不惊恐。作为主将,你我现下却是不可再乱,咱们应该拿出沉稳镇定之态,以此来稳住士气方可!否则,阵脚自乱矣。”
胡珍恍然大悟,明白了田彻那轻蔑之言的目的,说道:“原来如此!”赞佩说道,“田公卓见,在下佩服。”他转目去看田彻,问道,“田公,莫非你实则……”他想问田彻,莫非你也感到了害怕?但话说一半,看到了田彻自若的姿态,断然不像是害怕的样子,这话遂就咽了回去。
田彻重新放高了声音,不算高的个头傲然屹立,紫红的脸膛上满是雄毅之气,眼中精光如神,他虚抚须囊,笑着说道:“胡君,你就放宽了心,把心放回肚子里!有我在,我南成县城,绝不会为贼所破,我一定会保住我城中数千父老乡人的安危,不使他们受贼所害!”
大县称令,小县称长,南成县的主官旧称县长,县中民户不足万,一户五口,亦即南成县总共的民口只有三四万,户、口又多分布在县外诸乡,因南成县城本身并不大,城内民口本也不很多,但力子都等虽是急袭而至,入到南成县境后,消息肯定还是很快就能被县中所知的,故在力子都部兵马围住县城之前,或是近县城各乡里的乡民主动逃入了城中,或是在田彻为保乡民不受贼害的强烈要求下,接城外的部分乡民入了城里,现城内人口遂达到了四五千数。
这时在城墙上的那些壮丁、民夫,很多就是从入城的乡民中选出来的。
田彻家是南成县的头号强宗,田彻在南成县一呼百应,上到本县士绅、下到乡野之民,包括轻侠、无赖之流,尽皆敬他、畏他,他门下的死士、宾客又多,胡珍在南成县当县尉已快两年了,从他到任之初,在治安上就不得不倚重田彻,——不仅他,县长治民,也得倚重田彻,尤其上次打退力子都部的攻城,复是多赖田彻之力,这个胡珍说实话,在田彻面前是很有点束手束脚,不敢抬头的,因是在听了田彻这几句觉得有些刺耳,颇给他以越庖代厨、盛气凌人之感的话语后,却也不敢多说什么,频频颔首,以做赞佩罢了。
胡珍点着头,说道:“田公,县中的数千生民,全都得多靠田公护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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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铁戟那人说道:“大家,贼寇出动了。”
董宪阵中,出来了三队人马,每队各两百多人。
各队中的人都是分成前后两股,并且都是前边那股人数多,后边那股人数少。
前边的人均着寻常乡民的服色,破破烂烂的,至有大冬天的,半光个身子,穿个犊鼻短裤的,有的推个独轮车,有的几个人合力推着一辆大车,从城头望下去,能远远地瞧见独轮车和大车上都高高地推着袋子。无须近处去看,田彻等也可知,这些袋子里头装的定都是土。ъitv
后边的人单从服色上分辨,和前边人的服色区别不大,但未有半光着的,衣服好点,多持刀。
三队人,皆是后边持刀的催赶前边推车的,往壕沟方向前进。
田彻登时怒气浮面,双目生威,怒声骂道:“贼子敢尔!迫我乡民,填我壕沟!”
沉沉鼓声从董宪阵中响起,旋即,一阵阵的喊杀之声也响将起来,遥观之,是董宪阵中的兵士在呼喝。片片招展的旗帜下,数千兵士举起长矛,口中大喝,脚在跺地,尘土弥漫飞扬。
侧耳倾听,城东、城北、城西,亦杀声、鼓声俱起。
天高云淡,大战将临,杀气隐隐冲上云霄,远近鸟雀,为之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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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董宪阵中、城之四面的鼓声、喊声,南成县的四面城墙上却是鸦雀无声。
南城墙上的兵士、壮丁和役夫,个个惊惧,为敌人的声势所骇,噤若寒蝉,胆小的腿抖如筛。
尽管口中话语说的豪气,田彻心中岂会不知?这一次力子都此次进犯,来势汹汹,他刚与胡珍巡城,亲眼所见,诚如胡珍所言,围在城外的贼寇有上万之多,而城中守卒,计上临时召来的壮丁,总计也还不到千人,凭此千人,抵御万人之攻,难度可想而知,田彻实亦是没有十足把握的。然在这守城此战的开战头日,他却深知,绝对不能让士气崩溃!
田彻计议已定,他望着那向壕沟方向前进的那三队人,顾盼左右,说道:“催迫我县乡人,来填我城壕沟,贼子可恨,当诛!汝等谁有胆色,随我出城,杀上一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