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书童了,赵戎觉得。
特别是在他一次次批改完评语,发下去后,直至最近,交上来的字都是越来越好……
这让赵戎都有些想和吴佩良家的书童见一面了……
书桌前,赵戎失笑。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埋首桌案,侧脸专注的批改正义堂学子们的功课。
所以,赵戎觉得整体上,率性堂学子的字是比正义堂好的。
但是除了刚刚他脑海里闪过的几个人进步快外。
率性堂整体的进步,是没有正义堂快的。
而决定这些的。
是态度。
夜,静悄悄的流淌。
万籁俱寂。
东篱小筑北屋,书桌前的年轻儒生,低头疾笔。
案头纸稿堆积的小山,高度渐渐降低,书山被一份一份的‘搬’到另一处。
灯盏被一只手背沾了墨点的手,持剪,一次次的剪去烛心。
年轻儒生埋头书写,只是偶尔在改完一份字后,会取来某片杏叶。
安静片刻,在上面轻轻写着给某些远方故人的话。
也有时,他会缓缓停下手里的笔,去到窗前。
抬手支窗,轻轻仰头。
静静看着那轮渐渐西斜的明月。
也不知是在想谁。
————
今日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往日里静谧无比的清晨,今日都染上了些假日特有的活力。
林麓书院一大早便热闹了起来。
大路上,林荫旁,府门前,人流渐渐变多。
只是,东南角的墨池学馆,率性学堂内,却不是这样的。
清晨,率性堂学子们齐聚一堂。
和休沐日其它处的热闹不同,大堂内,满堂学子,寂静无声。
早早就到来等待的赵戎,站在讲台上。
他表情平静,两根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桌子,静静打量着下方的一众学子们。
鱼怀瑾正在席间收取着昨日布下的功课。
除了贾腾鹰等平日里老实刻苦的学子以外,率性堂其他学子,大多数是面色怏怏。
只是学子之中,神色夹杂着倦意的,却也不多。
这些有面色倦意的学子,其中就包括李雪幼,她抬起酸疼的手腕,一边揉着,一边将某人嘴里的‘一点功课’,递给鱼学长。
一个‘永’字,一千遍。
一夜时间完成,有些赶。
特别是对认真写的人来说。
若是糊弄随意写的人,那就比较轻松了。
当然,也有些有修为的学子,认认真真写个一千字,依旧能面色如常,但也只是少数。
赵戎表情平静,可却在悄悄留神台下众人的面色。
不少事情,他还未看见交上来的功课,便已了然。
只是赵戎观察了一圈后,却是有点儿悲观。
除了预估这次功课的完成效果外。
他还发现,台下的这些率性堂学子们看起来大多都面色不爽,
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因为今日的补课。
赵戎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视线。
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屠龙少年就算变成恶龙,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不是?
第一次给学子们在休沐日补课,他也受了点良心上的谴责。
想着要不要解释一番,什么‘我是为你们好’之类的话。
或是鼓励一下,打个鸡血什么的,缓缓学堂里的气氛。
话说,鱼学长,你带领率性堂迎接月中大考,难道没个口号什么的吗,要不先生我给你整个?
赵戎忍不住瞧了眼鱼怀瑾。
老样子,还是板着脸,只是从刚刚她进门起,便是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这位鱼学长,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每个月都有的那么几天。
嗯,休沐日。
还是因为本想给他补课,却被他补了课……
不过,赵戎一想到这几日批改率性堂功课时,发现的‘态度’问题。
他抿了抿嘴,忽然开口:
“从今日起,到月中大考,这段时间的书艺课,我们换一种方式学,就不带你们出去游历了,还是老实在学堂里练字吧,专注于工学,我陪着你们,在旁边看着……”
率性堂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交换目光。
吴佩良撇嘴摇头,你早这样教不就好了,浪费那么多时间。
结果现在都快大考了……感觉有你没你都一样。
不过,虽然很多学子是这么想着的,觉得赵戎之前,是在把如何写出好字的笔法秘术,藏着掖着,怕被学了去,就带他们乱逛。
但是,一想到以后的书艺课,不可以再出去,放风一样的游玩了。
不少学子面上还是带着些失落色。
赵戎扫视一圈,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轻轻摇头,却也没说什么,转头笑道:
“玄机,人都到齐了吗?”
鱼怀瑾点头,将收上来的功课放在讲台长桌上。
砰一闷声,厚厚一大叠纸稿。
赵戎眯眼收起,又有的忙了……
暗暗吐出了口气,他嘴角扬起,笑容温和,朝众学子道:
“那就上课吧。”
话音一落,赵戎刚要有所动作。
忽然一下,原本敞亮的率性堂,暗了暗。
被大门前某些事物遮住了光线。
堂内,赵戎一怔。
余光之中,那儿好像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和台下学子们一起,转头看去。
赵戎眉头一挑。
竟是昨日在书楼前见过的司马独一,林麓书院的读书种子。
大门处,司马独一未睡醒似的眼睛,寻了圈堂内。
“司马师兄!”
有率性堂学子讶然道。
司马独一轻轻点头,随后,它无视众人,径直走到了微愣的李雪幼座位旁。
“独一哥,你怎么来了?”
酒窝姑娘仰着脑袋看他,惊讶出声。
“准备今日去看望下伯父,来寻你一起,刚刚去了趟你的学舍,没人,就来了这里。”
司马独一顿了顿,环视左右。
“今日不是休沐吗,为何你们率性堂还在上课?”
李雪幼眨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司马独一仔细端详了下,发现了她小脸上酒窝的倦色,被揉红的手腕,和微微颤颤的手指。
这个冷眸青年,耸拉着的眼皮一抬,好像醒了似的,淡淡道:
“雪幼,怎么回事,谁…干的?”
周围的率性堂学子们,纷纷转头看向讲台方向。
而讲台上,赵戎正敛目瞧着这个不速之客的背影。
此刻。
司马独一忽回头。
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