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找谁。”
静姿眼睛微睁,下意识的后腿一步,她循着赵戎目光看了看她自己抓着的花铲,嗖的一下,连忙将铲子藏在背后,眨巴着眼看他。
赵戎嘴角微扯。
找谁?
肯定是你家先生了,难不成是找你这个毛丫头。
他轻声,“姑娘晨安,请问朱先生在吗,前些日子与她约好了,今日前来拜访。”
“哦哦,在的。”静姿表情一征,捣蒜似的点头,“公…公子请随我来。”
她的心情和表情一样,有些局促,也没多想什么,就直接侧身让开一条道,等赵戎跨进门后,又关上了房门,背手藏着小花铲,小跑到赵戎前面,带路。
二人一路向院深处走去。
花香愈浓。
只是身姿矮矮的蓝衣女童和身材修长的年轻儒生,一前一后的走着,两人之间,一时安静无话。
所以气氛有点稍显尴尬。
不过也是,若不是当初书院门外的那次冲突,二人也没什么好聊的,估计也打不上交道,所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毕竟人族男子的英俊,她一个精怪小丫头哪里欣赏的了……
在赵戎思绪乱想之际,跟着静姿径直路过了那个上回赵戎见朱葳蕤时她在写字的花圃。
二人拐到了一处花径上。
赵戎好奇的四望一圈,花径幽幽,泉水叮咚,远方几栋雕梁画栋的精巧建筑在林叶间露出一角。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也可能是觉得气氛却是有点尴尬。
静姿一边偏头打量着花径两旁的各丛兰花,一边随口小声道:“先生是在书房写字,就在前面不远。”
赵戎笑应一声,“原来如此。”
不多时,二人走到了花径的末段,静姿眉毛忽揪,顿时停步,脱离花径,走到了路旁一小丛兰花间。
赵戎同样停步,转头看去。
蓝衣女童走到了几株花姿怏怏的兰花前,蹲下,手里抓着花铲,小心翼翼的没入土里,轻搅着,松了松土,她盯着兰花下的土壤,咬着唇不语。
不一会儿,静姿轻轻吐口气,收起花铲,起身回到花径上,她也没看赵戎,微微垂着头,继续往前走,“抱歉久等了,公子随我来。”
赵戎瞧了她眼,又看了看几株兰花,“没事。”
二人继续前进,不过,之后又路过了几处有花瓣萎缩幽花的花丛,静姿的脚步都会微微一缓,不过还是没再去了,而是加快了些脚步专心给赵戎带路,只是小女童的眉头一直微皱着,左右四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戎一直在后面瞧着这一幕,在又一次路过某丛生长不佳的兰花丛时,他想了想,忽朝着前面带路的小身板开口。
“这些兰蕙是气生根……嗯,也就是需要透气的根,要多于空气接触才好。”
静姿身子微顿,不过却没有转身,她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手上的花铲。
赵戎左右看了看,“我觉得这样劳心劳力的去给它们一个个松土,也不是个事,问题还是要从根子入手。”
静姿安静了会儿,回头看来,黑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赵戎的神色,她微微歪头。
赵戎一笑,“只是一点拙见,你们这猗兰轩的土壤却是优质,肥力很足,养些山上的灵花异草都是绰绰有余,不过这透气性不太行,若是其他季节尚可养着,倒也无事,只是这干爽秋季,这泥土…太闷了。”
静姿低头看了眼铲子上的湿黑泥土,伸手挠了挠额头。
“我知道的,小兰们需要多透气……那闷在土里的感觉我知道的,特别难受,唔,可是现在院子里的都是我们能找到最好的土壤了。”
赵戎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
静姿脸上写着疑惑,咬咬唇犹豫了会儿,转身施了一礼
“无需多礼。”赵戎摆了摆手,直接道:
“是过犹不及了,这幽幽兰草本就是连空谷险处都能生长的花之君子,哪里需要这么好的肥料,差不多的土都行,当然,这个差不多的土也有讲究……何不试试竹根泥呢?此土疏松透气,又能排水,虽然肥性不高,但却是很适合这兰花安居的。”
静姿轻咦一声,她伸指敲了敲小巴,眼睛渐亮,“你是说…竹下那些又些沙质的土壤?公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公子也养过兰?”
“一些杂书上看过一些,”赵戎一笑,心里却想起了前世一个喜欢折腾花花草草的朋友,犹记得那小子说城市太闷,就像被埋进这种满是肥料的土里一样,就自己进了大山里支教,最后一次联系,听说还折腾了一个园子……
赵戎回神又道:“刚刚我路过尊经阁,看见右侧面就有一片竹林。”
“公子是不是什么都会,厉害的厉害的,”静姿眼睛亮晶晶,神色有些跃跃欲试,下一秒,小女童蹦跶转身,指着前方不远处几座林间建筑中,最中央的一间挂匾的屋舍。”
“那就是兰轩书房,先生就在里面,公子进门前记得敲门就行了,不过先生也可能写字入迷,你就等一等,我…我去采泥了,竹根泥,竹根泥,那沙沙的土肯定透气,下面又有竹叶堆积成肥,应当够用,哎,我怎么之前没想到,真笨……”
静姿嘱咐一句后,嘴里念念叨叨的。
赵戎微愣,点头。
蓝衣女童风风火火的跑了,蹦蹦跳跳的消失在来时的花径上,去给她的姐妹们寻‘新家’去了。
赵戎回头瞧了眼,哑然一笑。
随后,他扭身,沿着花径,继续向静姿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抵达了兰轩书房的门外,赵戎整了整衣衫,抬手敲门。
过了片刻,无人应答。
他看了眼房门,想了想,为了避免撞见什么出浴、更衣啥的尴尬狗血画面,又抬手略重的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过了一会,还是没人。
这是在入迷写字,沉浸进去了?
赵戎保险起见,拐了个弯,去到了书房一侧的西窗前。
只见西窗是敞开的,而一般书房的窗户旁都有书桌,这是普遍的布置。
赵戎便也没多少顾虑,直接透过支起的窗扉,朝房内看去。
果不其然,近在咫尺的一张书桌前,正有一个儒衫女子,在侧对着赵戎方向,在弯腰写字,上半身贴着桌案,脸上写满了专注,眼睛直直的盯着桌上的字帖,那只抓毛笔的芊细素手笔走龙蛇。
可是……这一幕画面,赵戎初看几眼,总是感觉又些不对劲,画面有些不协调。
咦,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哪里不协调,哪里出了问题?
赵戎凝眉细看一眼……下一秒,他大彻大悟,但是已经挪不开眼了,眼睛被朱幽容弯腰的上半身和书桌相‘贴’的地方吸引住,这哪里是‘贴’啊,这分明就是‘压’!泰山压顶的压。
朱先生,你怎么多出了些东西?
只见那一处之前赵戎从未看见过、顶多只存在于猜测之中的壮阔景色,没有一丝丝防备的出现在眼前,光是看着就感觉沉甸甸的压在书桌上。
这是真的‘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
还是撞见了奇怪的风景。
一时间,赵戎眼神直愣愣的,可是直觉告诉他,赶紧当作无事发生、什么也没看见的溜走为好,他也是这么做的,窗沿下的脚步一动,身子轻轻往左移动,心里祈祷着‘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那么巧的’。
而正在这时,老天像是和他作对,怕什么就来什么,书桌前,似乎是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又或者是被某人遮挡光线和晃动的影子吸引,朱幽容蛾眉一皱,突然偏头。
刹那间,西窗内外,二人之间的空气宁静了下来。
“…………”赵戎。
“!!!”朱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