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怀好意。”
“痛~”
“指缝看人。”
“别打啦。”
“是不是把本公子看扁了?”
“呜呜,没啦你最厉害了。”
“不行,得再敲一下,手感不错。”
“呜呜呜。”
赵戎轻笑着收手,放下书卷,从一旁拿起一只他御用的纨扇,扔给正满眼委屈揉着头的小狐妖,给了一个眼神。
凉风扑面,赵戎放下手中的事,从书箱中取出了两壶之前在某处青山绿水旁的酒肆沽来的桂花酿,掷了一壶给对面愣愣出神的柳三变。
后者稳稳接过,也未客气,嗅了一口,便慨然豪饮。
“三变兄有心事。”
“人生在世,谁都有心事。”
“不,心事有轻重,大多数人的一生是被无数渺小的轻事所填满,而很少的人则是被几件重事压在身上。前者是不能承受之重,因为永远也逃不出那些循环的琐事;后者却是不能承受之轻,因为一旦下定决心去做,那么不管失败还是胜利,最后都会没有分量的离去。”
年轻的读书人灌了一口酒,轻呼一口气。
“三变兄有重事。”
身有牵挂却斩断牵挂的阴鸷汉子灿烂一笑。
“何以见得。”
“因为三变兄的家在南,那是三变兄经常回头的方向,而大魏在北,是如今三变兄要去的地方。”
“离家就一定是重事吗,公子不也是在离家。”
“不,不一样,小弟虽然岁数不大,但,但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我很能理解一个经历过半世浮沉,已经有家的人,如果抛弃一切羁绊,离家千万里,那么,那么必然是要去做一些他认为他必须要做的事,至于如何看出它的轻重呢。”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年轻人又灌了一口酒。“那种很难再回家的眼神,我懂。”
“因为,我也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阴鸷汉子没有作声,没有去问他为何回不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有,眼前的书生有,一旁的小狐妖也有。
他提起酒壶抿了一口。
喝这种路边酒家打的酒,他竟然有被辣到。
此后。
二人默然无言。
唯有眼前酒水与当下月光,在手中,在眉上。
小狐妖在一边静静扇风,看着火堆旁明明是一起对饮,却又像是在独自喝酒的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子。
她虽然心思单纯,烂漫天真,刚刚二人的对话,她也听到一头雾水,但是她能大致懂赵戎的某些言语,因为她也有小小的心事,她也是离家的远行客,虽然因为年轻,对从小长大的浅棠山还并没有多少牵挂,甚至当初也是迫不及待地逃离它,可是离开也是为了去找祖奶奶,去找能对她好的人,一个对的人。
若不是有很想去见的人,很想去做的事,谁会随意离家呢?
苏小小其实已经有些思恋家了,甚至她在私底下还偷偷的去尝试过填一首词,第一句她早就想好了,就叫“妾本浅棠山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这是她某夜在梦里梦到的,之前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结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夜里,她梦见自己和情郎正在一间竹林木屋中,他在读书写字,她在红袖添香、研墨伴读,虽然看不清情郎的面容,但想必一定是玉树临风,梦中的她也很有文采,正十分羞涩的,在情郎的注视下,素手填词,结果刚写下开头第一句,突然异象横生,只见身旁情郎的面目如拨云见日显出真容,竟是白天一直欺负她的赵戎,而且这还不是最惊讶的,最让她措手不及的是,那坏人竟然凑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嘴,让她一时间无法呼吸,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突然,她半夜从梦中惊醒,发现脸上正被一本书盖住,导致呼吸困难,茫然的转头张望,看到了赵戎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
气死了,臭坏人,你白天欺负小小也就罢了,晚上还跑来小小梦里来欺负人,你梦里欺负人也就罢了,结果半夜自己不睡觉,偏要把小小弄醒,现在好了,小小的词没了,再也梦不到了,后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的句子了,呜呜,你赔我的词!
粉碎了某个小狐妖的才女梦的赵戎,此刻心情有些低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欠了某人一首词,他晃了晃酒壶,已经空空如也,抬头去看柳三变,发现三变兄也已无酒,二人空中对视了一会,突然一笑。
“赵老弟,我有一事相托。”
“三变兄,我也有事找你。”
“你先说。”赵戎抢先开口,伸手拿起了书箱上那张记有归所改进的《蝼蚁登天诀》的纸,等待柳三变开口。
柳三变停了停,目光注视着眼前跳动的火焰,从湖面刮来的夜风,吹的他的影子摇摆不定。
“现在离大魏还有一些路程,这段时间里赵老弟若有何事,老哥定会全力帮忙,只是希望,等到了大魏分开之时,老弟能帮我把一些东西带回云水窟,带给我家青山,并不强求老弟马上送去,只要能送到我家青山手里就行了,不管多久,老弟可视情况自行安排,”
汉子顿了顿,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或许是他家那个名叫青山的孩子,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在橘黄色火光的映照下,脸上坚硬的菱角仿佛被融化了般,竟温柔起来。
“还没正式向老弟介绍过自己。”
“在下柳三变,大魏人氏,现为离火国云水窟修士,武夫六品!”
青山云水窟,此地是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