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玲不是在哭泣。

她的眼泪，在这么多天的夜晚里，早就流淌完了。

而且今天是应该开心的一天。

她不想哭。

叶思玲是在感受一种久违的温暖。

她干涸的灵魂，仿佛是在这个拥抱里，迎来了一场甘霖般的大雨。

雨水滋润了龟裂的土地。

只要再过不了多久。

这一片土地终有一天，会长出新的绿叶，甚至是开出美丽的花来。

池婉对叶思玲此时的感受，是感同身受的。

毕竟此刻的叶思玲，就如同之前的池婉。

在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如同亲人一样的温暖。

那是一种坚韧又柔软的力量。

她们能彼此遇见，真是人生中很大的幸运。

池婉就这样抱着叶思玲，无声的安慰了她良久良久。

等叶思玲心情平复下来。

两人才缓缓地分开。

他们将椅子放到门外，晒着太阳，看着院子里叶思玲精心照顾的花朵，轻声的聊天。

叶思玲迟疑的问道。

“小婉，真的……真的可以治好吗？”

池婉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

池婉的表现不像是对着贺西年时候，那样的坚定。

她到现在，都没有真的确认过贺西年的情况，也没有请教过孙大夫一些问题。

只是通过叶思玲的讲述，大概评估了一下贺西年的病情。

所以能不能真的治愈，这还是一个问题。

但是——

“我会努力的！说不定有奇迹在等着我们。”

池婉迎着阳光，笑容灿烂而又明媚。

叶思玲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没有那么在意。

她注视着池婉的笑容，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这种感觉……真好啊……

池婉也问了叶思玲一个问题。

很重要的问题。

“玲姐，如果等贺西年的病只好了，你会跟他离婚吗？”

再一次提到离婚。

叶思玲没有像上一次交谈那样，神情慌张而激动。

她整个人，都变得松弛坦然了很多。

连眼神里，也都是平静的神色。

她也学着池婉的模样，微微的摇了摇头。

叶思玲说，“我不知道。”

她身为婚姻里的一方，在自由婚姻的制度下，明明应该有属于她的权力。

可是她跟贺西年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由、纯粹的。

在这一刻。

她真的分不清……

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内心……

叶思玲稍稍低下头，看了看她的手心。

也一样问着自己。

她真的能放手吗？

或者说。

她真的能从这一段婚姻，如此轻易的走出去吗？

对于叶思玲这个迟疑的回答，在池婉的预计之中。

“玲姐，离婚的事情我们先放在一旁，不谈这个了，我们来聊一些你分居之后的生活。”x33

“分居……之后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吗？”

叶思玲疑惑。

这有什么好谈的。

不就是以前的日子怎么过，以后的日子就怎么过。

只不过贺西年跟她之间，有了更明确的分割线而已。

在叶思玲疑惑地额目光中，池婉却是精神抖擞。

池婉亮着眼眸，掷地有声的说道。

“当然有很大不同！”

“玲姐，你虽然还是贺西年妻子的身份，但是你在生活上，时间上，全都是自由的。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你就不想从这个村子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池婉轻轻地抛下了一个诱饵。

叶思玲扬眉，神情错愕。

很显然池婉说的这一切，是她不曾想过的。

池婉却继续用轻快的声音，继续说道。

“玲姐，你的父亲是见过外面的世界的，但是那个时候世道不好，环境也不好，所以他才会失望之后，回到这个生养他的地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时候也去县城，应该看到了县城里日新月异的变化吧？”

“是不是每一次去，都觉得变了好多，跟不认识了一样。”

叶思玲听着池婉的话，静静地想着。

还真的跟池婉说的一模一样。

她喃喃道，“县城里……很多新房子，马路在变宽，路上的车子也越来越多了……”

“对！”池婉激动道，“这既是变化！是我们的社会，我们的生活，都在变好了！以后我们村子里修了路，进出就更方便了。”

“玲姐，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很精彩。不只是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

“我相信你的父亲，一定是很用心的栽培你的。所以你后来做了妇女主任，才能做的那么好。你的能力，肯定可以做出更出色的事情。”

叶思玲神情怔怔的。

但是她的眼神，却跟池婉一样，亮闪闪了起来。

她从没有听过一个人，会如此的夸奖她。

而且在这个村子里……

女人的责任只是下地干活，回家煮饭，还有生孩子。

谁生孩子最多，谁就是最厉害的。

可是池婉说……

女人也可以！

她也……可以！

“玲姐，我们今天跟贺西年谈判之后，你和他的接触，就必须减少。我觉得妇女主任这个工作，已经不适合你了。”

“我们可以去县城，县城机会多，肯定有合适你的工作。”

“我已经跟县城里的孙大夫约好了，以后每天都跟他去学医。”

叶思玲又小小的震惊了。

“每天？那你之后，每天都要来回县城吗？”

“嗯嗯，除非天上下冰雹，我都去。”

“那……霍南川没反对？”

“他昨天出门了，这个事情我还没来及的说，但是我相信阿川会支持我的决定。”

池婉说的自信又潇洒。

是对贺西年的信任，也是她自己的追求。

这些……

是叶思玲从没有在其他女人身上看到过的。

池婉轻轻握住叶思玲的手。

她柔声说道，“玲姐，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我们先去县城看几圈，你可以先了解着，然后找你喜欢的事情做。我们一起去好吗？”

——我们一起去，好吗？

面对池婉的这个邀请，叶思玲根本无法拒绝。

她听到了胸腔里，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那么的激烈。

因为池婉说的话。

也因为她心底里，一股往上冲的涌动。

……

那一天，池婉跟叶思玲说了好多好多话，叶思玲也听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