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餐桌上，面前的白粥冒着热气。

贺西年将叶思玲最喜欢的小菜，放到她的面前，也把唯一一个鸡蛋，放到她的碗里。

叶思玲对他的这一份“好”，却是生出了恐惧的。

甚至连筷子，都不敢碰一下。

贺西年没有逼她，而是如常的开始吃饭。

一边吃，一边说着话。

“思玲，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是我情绪激动了，不是故意要动手的。”

“既然你听到了，我也不瞒着你。除了不能生孩子，我们还是夫妻，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以后我们还是怎么过日子。”

“那样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发生第二次。你安心吃饭吧。”

他神色平静，语气沉稳，一句一句，自然的说道。

叶思玲的脑海里，又是嗡嗡了一下。

她根本看不懂面前的男人。

在那样深重的憎恨之下，贺西年又怎么能如此平静的说出往后。

叶思玲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不是恨我吗？”

贺西年没有回答叶思玲的这个问题。

他只是筷子夹了菜，放到叶思玲的碗里。

但是这就是默认。

叶思玲听得懂。

贺西年还是恨着他。

叶思玲顿了顿，紧张的开口，“西年，我们……我们可以看医生……或许……或许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啪！

贺西年的筷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叶思玲整个人恐惧的颤抖着。

贺西年面色阴霾。

虽然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的疯狂，却也是阴沉沉的可怕。

他冰冷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叶思玲。

“你是觉得我还不够丢人？！还想把这个事情闹到全村的人都知道？！”

“叶思玲，为了你，也为了你的父亲，我现在变成这样，甚至放弃了跟老师一起回城的机会，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x33

“你连我最后的尊严，也想一同毁掉？！”

一字一句，不带一丝感情。

再一次将叶思玲推入了深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叶思玲只是觉得或许治好了病，贺西年就能恢复正常了。

可是却忘记了，治病这个过程，对贺西年而言，却比死还难。

再想到这一切的起因……

全都是源自于冬天的那场意外。

她除了不停说着“对不起”，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贺西年沉默了许久。

他内敛的可怕，脸上的黑暗阴霾，又一点点的收了起来。

“叶思玲，你既然觉得自己欠了我，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还吧。”

叶思玲一听，怔愣的抬头。

贺西年看着她，直截了当的说道。

“做我一辈子的妻子，承受你应该承受的一切，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在那一个早上。

叶思玲没有听懂贺西年的话。

但是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叶思玲用每一天的日子，懂了什么叫做用“一辈子来还”这句话。

哪怕他们两人的婚姻，变成了相互折磨的的牢笼。

他们却依旧是夫妻。

往后那么多年。

他们相敬如宾，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他们风雨同舟，一个是村支书，一个是妇女主任，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发展村子上。

除了没有孩子，他们是最完美的夫妻。

根本没有人知道。

在这个完美背后，是两人同床异梦。

叶思玲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想起贺西年愤怒憎恨她的眼神，以及他那个时候说的话。

如同沉重的负担，一辈子都压在她的心口上。

……

“我后来宽慰自己，人世间的夫妻，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总是有各种争吵和矛盾的。我也当自己是跟贺西年吵架了……”

“作为丈夫，他一直都是尽责的。虽然工作很忙，但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从来没丢给我一个人……”

“我后来跟他说了，没有孩子就不要孩子。就我们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叶思玲一边回想，一边平静的讲述着。

或许是日子太久，久得磨掉了她的尖锐和愤怒。

就只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罢了。

“只是我没想到……”叶思玲将目光转向池婉，平静的眼眸浮现了波澜，她愧疚的说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你的事情上，做出这么背信弃义的事情！小婉，他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贺西年将池婉的底牌，告诉给了陆香香。

差一点就毁了池婉和霍南川的未来。

叶思玲想不通贺西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贺西年的心里有着阴暗和憎恨的一面，应该只是对着她一个人。

在公事上，贺西年是从未有过私心的。

这是叶思玲对这个男人最后的坚守和信任。

她相信贺西年，一直都是曾经让她爱慕和喜欢的正直青年。

可是……

为什么连这些都变了……

关于这一点。

池婉也想不明白，不清楚贺西年为什么会做出如此错误的决定。

如果不是他自己露了马脚，叶思玲也不会失望至此，池婉也不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这些要放到往后再说。

在眼前。

池婉更担心的是叶思玲。

作为一个这段往事的旁观者，池婉听到了一段青涩懵懂的爱情，却也听到了一段苦涩难堪的婚姻。

当贺西年明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却还是利用叶思玲的感情，跟她结婚开始。

这个男人就变了。

他完全是将叶思玲当做了他“男人尊严”的遮羞布。

甚至将他一辈子的人生失败，都归咎在叶思玲一个人的身上。

贺西年明明是可以顺利回城，去做他的大事业的。

只是他害怕回了城了之后，再过几年依旧会面对结婚这件事情。

到时候，他“不行”的事情，就再也藏不住了。

他将面对更多的指指点点，流言蜚语。

贺西年就是因为设想过这一切，才决定留在小山村里。

根本就是他自己，放弃了所谓的美好未来！

贺西年就只不过是一个缩头缩脑的懦夫而已！

池婉无法忍心，将叶思玲继续留在那一段婚姻里。

以及——

“那之前的伤痕呢？玲姐，你为什么会受伤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婉带着紧张和愤怒追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