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看起来是陈年老伤,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了。
池婉又想到了郑奎脸上的那道凶悍疤痕。
她倒不是觉得害怕,只是有些被震惊到。
这个男人似乎比她原本以为的,都要复杂……
特别是。
当郑奎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注视,转身望过来的那一瞬间。
他的眼神又冷又凶。
凶狠的宛若是豺狼,要将人撕裂。
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让人恐惧的匪气。
甚至比街上那些成天闹事的流氓都更加的可怕。
但是池婉看的不是郑奎的眼神,而是郑奎赤果着的胸口。
就在他的左胸。
靠近心脏的下方。
有一个圆形的陈旧伤痕。
那是——枪伤。
池婉毕竟是学医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如果只是刀伤,那可以说是年轻气盛的逞凶斗狠。
可是枪伤……
池婉的心口,还是往下沉了沉。
郑奎看到是池婉,立马换了一副神情。
他脸上嚣张的凶悍气息一下子收敛,立马扬起笑容。
伸手拿起丢在一旁的衣服。
郑奎大咧咧的穿上后,才朝着池婉走去。
“是你啊?没被我吓到吧?我以为又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来闹事了?”
他爽朗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池婉也压下了心底里的猜测,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说道,“我是来送货的。”
说着话。
池婉将布袋子拿出来,交给郑奎。
郑奎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往池婉的身后看。
他似乎觉得有些稀奇,又笑了下。
“就你一个,霍老弟没来?”
“嗯,霍南川在村子里有事情,所以这一趟就我一个人。”
“那行,你等一会儿,我去拿钱。”
郑奎拿着布袋子进屋了。
不一会儿。
他拿了一叠钞票出来。
厚厚的,一打眼全都是一块两块,加在一起可是不少钱。
钞票上还沾着不少污渍机油。
钞票是脏的。
但是钱是靠着双手赚出来的,是干干净净的。
郑奎道,“给,这些事修理手表的工钱。”
池婉接过了钱。
她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的抱起来,然后将这么一大笔钱,依旧是放进衣服里面的内袋里。
郑奎在一旁看着。
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就不数数?不怕我给少了?”
“郑大哥不也是没检查手表,是不是真的修理好了。你相信霍南川,我也相信你。”
池婉镇定自若的说道。
此番交谈下来。
郑奎看着池婉的眼神,隐隐的透着一抹欣赏。
他低声说道,“怪不得霍老弟这么喜欢你。”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最主要的任务完成了。
池婉却没有马上离开。
她又请教了郑奎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询问了县城里的黑市位置。
这个事情郑奎是门清的。
他本来就是做投机倒把的生意,有事没事也会去黑市溜达转转,了解了解旱情。
三言两语下来。
他对池婉说的,全都是干货。
他也看出了池婉的目的,叮嘱道。
“最近上面盯着紧,你要是想做生意,自己小心点。我还能给你透个风,过阵子说不定就要变了。”
变了?!
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实则是一种社会环境的大变革。
就像农村在推行承包责任制。
县城也一定紧跟着大城市,会做出更多的调整。
就看这阵风,到底是什么时候吹过来了。
池婉神色兴奋。
郑奎一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她是个明白人,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第二件事。
是池婉拜托的郑奎的。
她想要一台缝纫机。
郑奎既然能搞来自行车,也能搞来手表,那么也一定有渠道可以搞来缝纫机。
之前给霍南川买的新布料,都这么多天了,衣服都还没做出来。
她心里其实是一直惦记着的。
郑奎点头道,“行。尽然是你开口要的,我会去想想办法。等你们下次来,给你们消息。”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郑奎摆了摆手。
池婉推着自行车,轮胎咕噜咕噜的转圈,从小巷子缓缓走出。
离开时。
她在巷子的转角处,看到三个凑在一起的女人,全都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
正朝着池婉身上不断偷看,用手指头指指点点的。
还有细微说话声传出来。
“就是她!上次来的也是她!诶呀……好好地一个大姑娘,怎么跟那个刀疤流氓混在一起了!”
“长的是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谁知道做什么的,指不定就是不干净的女人。”
“你说我们这几十年了,一直太太平平的。但是自从那个刀疤流氓来了之后,连小偷都变多了!”
“就隔壁巷子,听说昨天又被偷了!”
“该不会是……”
池婉从小巷子离开的时候,还是能依稀的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声。
那些难听的话语,全都是冲着郑奎去的。
而这些人,恐怕就是郑奎口中的邻居。
也就怪不得,他一开始的眼神会如此的凶狠。
但是在池婉的心里。
她不知为何,总觉得郑奎只是面恶,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正直可靠的。
这可能是因为霍南川对郑奎的信任。
也可能只是纯粹的女人直觉。
池婉没想这么多,从小巷子走到大马路。
她推着自行车,真要上车。
就在这时候。
马路旁边一栋二层楼的小洋房,突然的打开了门。
紧接着是一通争吵声。
随着争吵声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本一本,如同天女散花一样被扔出来的厚厚书籍。
一个女人在高声痛骂着。
“我花了那么多心血!花了那么多钱!找了那么多关系!好不容易送你去首都上大学!”
“结果你呢!竟然就只读了两年!只是两年就被退学了!你还好意思回家来!好意思成天闲着不做事!”
“还有你这些书!都被退学了,书都念不下去了!还留着这些书干什么!还不如一把火烧了算了!”
一本接着一本,
不断的有书从里面扔出来,恰好都落在池婉的面前。
而女人的声音里,不仅仅是愤怒,更带着强烈的歇斯底里,以及无可奈何。
池婉被一下子挡住了去路。
她没有立马看向屋内,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书籍之上。
《机械制造自动化技术》、《电器自动化工程师》、《运放电路的频率特性和滤波器》、《功率半导体器件与应用》……
这些书……
池婉看的眼底一阵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