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时每刻都在控制自己。”亚度尼斯说。
他又说:“你不喜欢吗?”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喜不喜欢?”
“霍华德最喜欢我这么穿。”亚度尼斯平静地回答,“你很像霍华德,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我这么穿。”
托尼不可置信地看着亚度尼斯。
他忽然有了一种堪称可怕的念头,他很不想这么去想,可到目前为止他所感受到的每一种暗示都在指向那个可怕的现实。
“你……”他问,一鼓作气,“你跟老头睡过?”
亚度尼斯看着托尼,有点困惑:“你刚刚发现吗?”
托尼不太想说话。
他昨天和今天都滴酒未沾,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有点上头。
“我以为你和老头是好朋友。”
“我们是好朋友。”亚度尼斯说,“不然我也不会和他睡。”
“哦,这就有趣了,”托尼皮笑肉不笑,“所以对你来说朋友就意味着性是吗?”
“不。”亚度尼斯说。
他直起身,慢慢朝着托尼走近,托尼拧着眉仰头看他,分毫不退。
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过半个手掌的宽度,亚度尼斯才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他戴着雪白的手套,它紧密地贴合在他的手掌上,几乎等同于第二层皮肤,直到此刻托尼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亚度尼斯的手停在了托尼的脸颊上方。
隔着一层空气,他平静地抚摸着托尼的面孔。
这种感觉对托尼来说相当奇妙,亚度尼斯并没有真正触碰到他,他们也没有在真正意义上有过任何接触,可这种状态——简直还不如真正的抚摸。
若即若离。若有若无。极端危险,可又充满谜团。
你知道他绝无可能被人接近,可你又永远能感觉到似乎只差那么一丁点就能接近他。与其说是感情促使你注视他,不如说是你在看到他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饥饿。
实际上托尼一直在有意识地制止自己接近亚度尼斯,他相当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面对亚度尼斯时受到了怎样诡异的蛊惑,亚度尼斯是一剂剧.毒,艳丽,不可捉摸,令人眩晕作呕和快乐,最该死的是他永远使人感到爱意绵绵,因为他体贴又温柔。
可直到此刻,托尼才意识到,原来亚度尼斯也在不断地被他诱惑。
*
巴恩斯打开了托尼发来的短信,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话。
“亚度尼斯在我的实验室。”
*
“阳光会让你觉得温暖,冰水会让你觉得寒冷,微风吹来的时候你会觉得被空气抚摸,”亚度尼斯说,“和朋友相处,你会感觉到你对他的信任和他对你的,和恋人相处,你会感觉到充盈的爱意和幸福。你会有很多、很多、很多种情绪,你会有很多、很多、很多种感情。”
亚度尼斯说:“但我只能感觉到一种。”
没有快乐,没有悲伤,没有疼痛,没有舒适,没有喜爱和眷恋。没有感情。如果有,他的快乐、悲伤、疼痛和舒适,他的喜爱和眷恋,他的感情,也不符合人类的定义,不能和人类的情绪等同。
他也许仍旧保有某些属于人类的部分,能够在极其微妙的片刻感受到极其细微的——触动。
人类是如此单纯好懂,他一眼就能看透。他唯独无法理解他自己。当霍华德热切地注视他,他知道霍华德心中流淌着什么:独占^欲,嫉妒心,傲慢,不可靠近的孤独,还有强烈旺盛的情^欲。那是爱情,亚度尼斯能够做出这样的解读,可他不清楚他对霍华德究竟有什么。
也许实际就是什么都没有。他是永恒的,他可以摒除一切却依然存在,人类太狭隘和渺小,立足于固定的时间和固定的状态,人类需要某些东西才能生存,他不需要。
他什么都不需要,所以他什么都没有。
他唯独只有饱胀的生命和饱胀的欲^望。当他快乐,他感受到欲^望,当他悲伤,他感受到欲^望,当他疼痛,他感受到欲^望,当他舒适,他感受到欲^望。
当他对某些人类产生喜爱和眷恋,他感受到欲^望。
托尼浑身僵硬,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动脑筋思索亚度尼斯的话,试图理解亚度尼斯想要表达的东西:
“所以你……对任何能引起你情绪波动的人都有欲^望?”
亚度尼斯说:“你像霍华德一样聪明。”
“你喜欢老头,”托尼绞尽脑汁地研究着亚度尼斯的逻辑,“连带着你也喜欢我,可是你分不清楚这两种喜欢到底有什么区别,因为所有感情在你这里都只能引起一种反应……”操,他想,我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亚度尼斯平静地微笑了起来:“那不是‘喜欢’。”
他又说:“我也分得清。”
托尼无言以对:“……”
“霍华德是我的朋友,”亚度尼斯重复了一遍,“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