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视角)
夏油杰本以为除去自己以外的一家人全部是非咒术师。
直到某日,一名自称是他大伯的青年找上门来,醉醺醺用他那连酒瓶都几乎握不住的手随手碾爆了一只当时盘踞在家中连当时小夏油杰都难以祓除的咒灵。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夏油家并不止自己一人能够看见咒灵并拥有咒术师的潜质。
后来这位醉醺醺的大伯被夏油杰满脸厌恶的父亲拿钱打发赶出家门,也正是那之后父亲才第一次向夏油杰提及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大伯。
不务正业、喜好女色。
性情古怪、酗烟酗酒、嗜赌如命。
——父亲对于自家的大哥,大抵是这样一类负面的评价。
以及……
“从小就神神叨叨说自己看得见‘那些’东西,高中时候更是离家出走瞒着家里不知道上了哪所草鸡学校,回来以后性情愈发古怪,家里的兄弟姐妹一直都很怕他,经常是避之不及。”
“后来不知怎么钓到了一个来日度假的洋妞,当了对方的小白脸之后就彻底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近些年倒是窜到各兄弟姊妹家舔着脸地要钱,大概是被那俄罗斯女郎甩掉了吧……”
毕竟那个时候还小,夏油杰并未将有关他大伯的事情放在心上,顶多是从中吸取了某些教训。
比如若想在非术师的普通人当中安心地生存下去不被当作异类,那么就不能像他这大伯一样表现得太过张扬。
所以自那时之后,尚且年幼的夏油在潜意识里不自觉将人类分为了两类——咒术师与非咒术师。
此外,他也因此从来未曾对家人提及自己其实也是能像大伯一样拥有“看得见”一些东西并“消灭”它们的天赋的。
像这样混迹于非术师行列、作为普通学生而活的平静日常一直持续到了国中毕业。
毕业后的那个假期,夏油杰意外收到来自咒术高专的录取通知书和一封匿名书信。那时的少年盯着录取通知书上从未听闻过的学校名字困惑不解,几秒后似乎想起什么,找来工具将书信小心割开。
【哟,大侄子。你是我入学推荐的,不用谢。作为回报,就替我照顾好小有吧。】
【啊,如果见得到的话。】
——被折得乱七八糟对强迫症极为不友好的一张皱巴巴信纸,是如上完全不知所云的内容。
字迹歪歪扭扭,语法错误标点符号乱用,甚至展开的纸张扑面而来都有一股浓烈的劣质酒气。
可想而知写这封信的人是在极其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书写的。
虽说如此记性甚好的夏油还是在第一时间回想起了那张醉醺醺的年轻男人面孔。
信件和入学咒术师学校的事情,显然都与他那个仅有过一次视线交汇的大伯有关。
……
一余年后的现在,也就是升入二年级的不久,夏油果真从父母那边听闻到了有关“小有”的消息。
“那家伙居然还留下了孩子?”
“把小孩扔在俄罗斯就不管了呢…小姑娘自己找过来的。”
“母亲好像早就死掉了……怪不得后来总是跑来要钱,原来是长期饭票没有了,呵呵。”
“别这么说…大哥从小就疯疯癫癫的,我记得他喝完酒之后还总爱打人,说不定太太就是被……”
“唉,小郁那孩子摊上这父亲也真是造孽,不要让他去找哥了,反正也是在哪个天桥底下的纸箱子里呆着吧,真要送过去了可得有孩子受苦的。”
“可千万别送过去,我听说当时小郁要不是被太太那边的亲人收留,差一点就给哥哥卖给一俄罗斯老头换回日本的路费了。”
“……”
仰躺在学校宿舍,冷漠地听着从家中咒灵那边传来众亲人议论声音的少年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真是人渣老爹。”
“明明是‘小郁’吧。”
真的会有一个父亲,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
“杰,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不是和你说了进来之前要敲门的吗?悟。”
“嗳,又有什么关系嘛,难不成你有在偷偷看奇怪的东西?”
“才没有,只不过是在透过咒灵观察家中的情况罢了,我们那一带偶尔会有低级诅咒骚.扰居民的事件。”
“嗯?喂,杰,这个小不点是你的谁啊?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啊…她是小郁,夏油郁,是我的妹妹。”
“嚯————嗯?杰你突然关掉做什么?我还没有看清楚的说!”
“继续看下去才有问题吧?我也只有偶尔家里没人的时候会看一下。”遇上这种妹妹突然回来的情况考虑到隐私问题自然要在第一时间关掉。
“嘛……可是这孩子身上似乎有很多旧伤嗳,我刚想看清楚是什么造成的来着。”
“旧伤么……等等!身上?你是怎么看到的啊!那孩子明明穿着严严实实的长衣长袖吧!”
“啊?你傻掉了吗杰?我有六眼啊?”
“……,……,……悟!你以后不许再用六眼看小郁##”
“在说什么啊,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好痛!干嘛突然打我啦!!”
……
偶然被同窗撞见自己这个妹妹的没多久学校就放了暑假,虽说是假期其实对于高专学生来说也就是换了一个地方进行祓除任务,因此作为搭档的五条悟当时自然也是跟着夏油杰一同来到了乡下老家。
于是。
很快少年便在家里的玄关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了这个即便在炎热的夏日也执拗套在宽松衣物里的小姑娘——他名为“夏油郁”的堂妹——被家里人厌恶唾弃的人渣大伯的女儿。
女孩子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都为新雪一般的冷白,脸蛋兴许随了俄罗斯的美人母亲,鼻梁小巧,睫羽似两片银杏卷翘且密长,再加之与夏油家完全背道而驰的两汪深邃漂亮的大眼睛,显得这孩子脸愈发小而乖巧的同时,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精致的只想叫人握在掌心怜爱的细瓷娃娃。
那时候的小姑娘似乎对于他这个哥哥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意外,被惊扰的小兽般警惕后退一步,从过长袖口中伸出来的一小截白得晃眼的手指不安攥住身边夏油太太的衣角。
自窗口入屋的夏风将她额前稍有些长了的细软刘海吹得有些毛绒绒的,与卷翘上来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同样柔软地交织在一起,让垂下目光将这些收进眼底的少年一时都觉得心底有块地方变得毛绒绒而柔软了起来……
不管怎样。
先打个招呼吧。
一直盯着像是面对动物园猴子时直勾勾的打量,绝对会让她紧张的。
“你好。”
“小郁是吧?初次见面,我是夏油杰——”
语气和笑容都没有问题。
少年用着对待小孩时更加温和的口吻,说出了初会面时的话语。
谁知对方本就苍白的小脸显而易见地更加苍白了。
甚至到了没有血色的地步。
“?”
没看错的话,她这是在……害怕着他?
夏油杰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想他大概知道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