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榻上躺了半月,赵元灵终于感觉到这副身子能由自己自由支配了。
肉体和灵魂的排斥感虽还没有完全消散,但也足以让她每日下床活动两个时辰。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附身在赵家二小姐的身子里。侍卫墨白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是追寻她的气味才寻到这里。
或许是因为这赵家二小姐名字也叫赵元灵?
她无从得知。
这几日,脑袋里依稀浮现一些不属于她回忆的片段。
不过很快她就清楚了,这是原身的记忆。
原来,赵家是临永镇的县令。
赵家老爷还是个多情种,在外面迎合他的女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但凡是给他生了儿子的,都被接到府中,女儿则是丢在外头自生自灭。
原身天生体弱多病,一月前越发虚弱,吃药也毫无效果,于是她的母亲实在按捺不住不想被她拖累,拿着赵家老爷补贴的银子一去不返了。
留下赵家二小姐一人独自在屋中等死。
举目无亲,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虽然不便,但也算是省事了。
赵元灵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很快,她就被打脸了。
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榻之外,还有一张脱了漆的木桌和两张缺凳腿的矮凳。灰扑扑的木色像是御膳房拿来烧火生饭的。
虽然上面已经被墨白擦了个干净,但她仍是没敢坐上去。
许久没有更衣沐浴,赵元灵吩咐他取水来。
墨白走出去没一会儿,端着一个盆儿进来,上面只有粗粝的花纹,但看样子是新买的。
赵元灵看着这一盆清水不明所以,眉头微皱,“本宫是要沐浴。”
墨白沉默了半晌,最后坦诚说道:“臣在镇上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浴桶,公主先暂时将就吧。”而后,他退了出去。
赵元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盆清水,放在宫里怕是拿来盥漱都不够。她对峙了许久,终于无奈地将白布浸湿。
只是给自己擦拭一遍身子,她就觉得胳膊酸痛了。
将全身收拾妥当之后,她坐在碎了半边的铜镜面前仔细地看着这张脸。
这副身子太羸弱,双颊瘦的凹陷地有些许吓人,脸颊泛白双唇没有丝毫的血色,一头粗糙的头发看起来像是稻草。
唯有五官端正还算是看得过去,但比起她之前的样貌,恐怕是十分之一都不及。
赵元灵手抚上眉梢,轻叹一口气,“看来是有得必有失,能活着已经是不错了。”
她将泛灰的铜镜上擦拭干净,当看到眼角下那颗若隐若现的痣时,不免一怔。
这颗痣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她眉头微皱,指腹擦拭了一番,擦不掉。跟了自己十六年的泪痣,如今换了副身子也跟过来了不成?
没等她细想,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墨白将一身素白色的衣裳递给她,赵元灵拿在手上摩挲了会儿,衣裳是新的,是没见过的料子。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么粗糙的布衣,感觉浑身像是有蚂蚁在咬一般。
外头的夕阳渐渐隐去,天空覆上一层朦胧的墨色,如今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赵元灵不知道墨白要带她去哪里。
走了一会儿,天色逐渐沉下去。她拢了拢衣袖,一股陌生和不安的恐惧席卷全身。
夜晚多是妖物出来作祟,就算没有宵禁她也不敢轻易在夜晚出宫,更别说在宫外了。
好在路走着豁然亮了起来,熙熙攘攘的行人宛如在白昼。
“这是花灯会?”
赵元灵参加过一次花灯会,那是只在夜晚才会举行的宴会。
墨白:“这是夜市。”
街道两旁点满了火把,宛如一条红火的长龙。宽阔的道路两旁摆满了摊贩,热气腾腾的白烟盘旋在黑夜上空,空气里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她跟着墨白走到了一家摊贩面前,摊子上摆放着一些形状怪异的石头和一些玉饰,成色不一。
赵元灵随手拿起一只小石狮子,摊贩立刻笑呵呵地上前说道:“姑娘可真是好眼光,这小石狮子只要三两银子!您看看这质地……”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挺便宜的。”
“嘿,那可不是嘛,还是姑娘您识货,我这就帮您装起来!”
“等等。”
墨白将腰间的一枚玉佩取下来,递到摊主面前,“这里收不收玉佩?”
摊贩赔笑道:“这不是当铺,咱只卖不收。”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眼睛骤然一亮,“这可是块好玉。”
墨白没跟他费口舌,说道:“六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