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人,分明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罗令正欲起身,甄英却不知何时出了房门,现在躲在桌下,按住他的手,眨了眨左眼。
虽然二人并未事先沟通过什么暗号,但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俗语是懂得的,罗令便按住甄英的手,示意静观其变。
果然,那妇人避也不避,径直走下来,倒是那络腮胡子手上打了个弹子,正击中那飞速的马鞭,竟生生把马鞭钉进墙里。
黑衣人欲收鞭,却死活拉不动了。
女子这才款款下楼,一副懒洋洋的神气,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眉目如画。
夕阳光照下,女子眼睛比寻常中原人要深,氤氲着琥珀色的光,鼻比中原女子更高了些,肤色也比寻常江南女儿要白,组合在一起是说不出的好看。
她来时笼着面纱,单独在厢后来又房里,一路上,也没人见过真面目。众人才发现这女子荣光照人,所到之处满堂生辉,观者无不惊艳。
罗令走南闯北,也算见过无数美人,除自己夫人外,未有能出当年成仪郡主其右者,若说成仪郡主容仪婉媚,庄严和雅,是仕女画中,大家闺秀式美人,那这位夫人则是艳丽绝伦,媚而不俗,艳而不妖,纯真娇俏,风韵天成,。只见她:
一身琉璃色透光纱衣,笼着石青内搭,天水碧罗裙,落霞飞鸟纹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头上雀口衔珠银步摇,一步一动,静态极妍。当真是一江秋色上身,半盏琉璃光满,清风弄摆红香住,明月出海照天青。
甄英当即看得呆住,心下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悲戚,她在梦中见过的母亲,也有一双琥珀琉璃般的双眸。
梦中女子面容模糊,只拿一双琉璃般的眼眸看着自己,其中慈爱之意,怎能用语言形容?
今日看这妇人,心中顿时生了慈爱亲近之意,当即闪过一个念头,口中不自觉喊出了一声“娘”。
甄英声音细小,连坐在她身边的罗镖头也未曾听闻,那妇人却好像听见了,回眸对她眨了眨眼睛,目波横扫,说不出的风流俏皮。
这眼波分明没扫过众人,却偏偏看醉了众人。那黑衣人中便有人咽了口口水,更多人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由嗓门大的直接嚷嚷:“美人儿,大爷们不是什么坏人,你孤身一人,路上难保不被登徒子轻薄,你过来给我们大家的斟一杯酒,大爷喝了,你说去哪儿,哥哥们赴汤蹈火都跟着你走。”
罗令一怔,这才意识到堂内是何种剑拔弩张,而这女子竟然唯恐天下不乱的出来,连面纱都摘了,明显是故意的。
他并非有意在美人面前显摆,却也铮然出刀,那两个胡人反应却更快,那负着大雕的汉子不声不响,只站起来,目光森冷地盯着那黑衣人的头目。
络腮胡子脾气火爆,直接踹开了凳子,道:“赵大当家的扯旗自封了‘占山王’,说是宁做绿林好汉,不做伪朝鹰犬,何等英雄?当年也是剑指八方,声名赫赫,江湖上提起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说这话时,阴阳怪气,似是中原话学得不到家。只听得口风一转:“可他英雄一世,也灯下黑了一回,竟没看出,后人是这般猥琐人物,光天化日浪荡乾坤,荒郊野外,都能干起强抢民女的勾当!”
他是胡人,中原话说得也不甚清楚,但口气中鄙夷之情当真敲到为首之人心坎儿里:“这伙人,大晚上还得蒙头捂脸,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却不知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们要干哪些好事,早就走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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