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于梦境满脸新奇地一会儿捏捏日历的脸颊，一会儿垫脚去够他的脑袋。

“你够了啊，女孩子别这么不矜持。”

日历怨念地揉着被捏红的脸颊，微微垂眼嗔怒般地望了艾露露一眼。

那双漂亮的异色瞳含着些许闪烁的泪光，合着眼角泪痣道出欲迎还拒的风味。

艾露露夸张得捧住心口，做作地翘起兰花指。

“天呐，日历你长得也太好看了！这颗泪痣是特意画的吗？慕了慕了，太漂亮了！”

披着亚瑟皮囊的日历别过脑袋哼了一声，将帽檐拉下，用投下的阴翳盖住那双瑰丽瞳仁。

“那你一定很喜欢那个笑面虎领主，这是他的脸。”

“诶？领主大人是你扮演的吗？这个世界已经节能减排到需要一人分饰两角了？”

艾露露又绕着日历走了几圈，来来回回地观赏。

“我没有实体，但可以从你的记忆中随机借一个形象在梦中现形，这次是那个笑面虎领主，下次就不知道是谁了。”

日历清清嗓，拉住还新奇捻着他袖口刺绣的艾露露。

“好了，办正事要紧。要不是你这傻瓜刷出了bug，我才不专程现形陪你一起看记忆片段呢。早点看完早点回去，你说你怎么喝杯牛奶都能睡着？别忘了，那只蠢狗还盯着你呢！”

“我也不知道，每次喝完都好困的…不过日历你权限还挺高啊，之前还说看不了，这会有bug就什么都可以了？”

艾露露掰着手指算了算。

“你看啊，你之前说牧场外的好感不作数，记忆碎片你看不了，不能给提示什么的。那些你说不会帮忙的，现在好像全都帮了。”

她抱住日历的手臂摇了摇，笑嘻嘻地抛出恶劣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日历一时语塞，闭眼用食指点在艾露露的额头，将她一把推开。

“想什么呢，日历是不会有情感的。”

他将帽子又向下压了压，捏住帽檐的指尖用力到泛出比肤色更浅的白。

“快去看吧，记忆碎片不能重播。”

好吧，开不起玩笑就算了。

艾露露撇撇嘴，这才聚精会神地观赏起从卢修斯那里获得的记忆碎片。

这段记忆呈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但战争似乎早已结束，只余下平原上遍地尸骸与破碎的武器。

被立在战场中心的战旗随风飘荡，发出猎猎响声，上方红白蔷薇的徽章被深色血液脏污，宛如绽放于污浊泥潭的恶之花。

银铠骑士孤身一人，手持红金封皮的厚重书本，正一个个地查阅魔物士兵的姓名牌。

尽管浑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但艾露露也能一眼认出，那是原身。

拉远距离观察后，艾露露只觉得原身那时应该不过也14、5岁，套着沉重铠甲全副武装的样子像是孩子的过家家，但又合适得不可思议。

原身在为士兵施展复活术后，便从名簿中撕下一页扔出，那页纸慢悠悠地落到士兵身上，瞬间燃起纯白火焰，将那人吞噬，片刻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安排去风车小屋…”

她轻轻的呢喃随风飘逝，无人听清。

像是单调重复的流水线作业，纯白火焰在平原上燃了个遍。

直到她在另一面战旗处停下步伐。

魔物军的战旗上绣有衔着百合花环的雄伟狮鹫，暗红旗面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护旗手费了心思保护的。

旗杆下靠着奄奄一息的黑角恶魔，他被一杆圣木仓钉在那处，破碎黑甲混着深紫的浓稠血液，看上去污浊不堪。

他没救了。

艾露露倒吸一口凉气，拼命忍住呕吐欲·望。

日历轻轻替她顺着背，他垂眸凝视艾露露的眼，见她仍无比认真地盯着战场中心，便什么也没说。

“你的手很干净。”

原身淡淡陈述，她用脚碾了碾地面不断涌出的血液，以黏稠度确认存活率。

“你的下·半·身在哪儿？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用回复魔法替你接…”

她的话停在一半，秘银头盔被黑角恶魔用最后的力量击飞，落到不远处的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不用你假惺惺，人类。”

黑角恶魔嗓音嘶哑，每说一个字，咽喉处都涌出大量血液。

他吃力抬头，蓝绿掺半的竖瞳在失去光亮前被一下震住。

不止他，艾露露也呆住了。

原身那头浅淡的柔金长发随风飞舞，带出漂亮的光晕。还没有失去神采的银色眼珠裹有浓厚歉意，额间亮红水滴状的宝石额饰为尚且年幼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艳丽。

她像是亲自莅临战场的女武神，神圣高洁且怜悯慈悲。

“哈哈哈，纯血…横扫千军的圣光勇者竟然是个纯血的人类小姑娘…”

黑角恶魔开始咳血，他自嘲般地撑住背后战旗，高傲地扬起下巴。

“动手吧！”

原身无奈叹气，她摘下额间的宝石额饰，蹲下身，一手掐住黑角恶魔的腮，将那颗宝石直接喂进了他的嘴。

要将鸽红宝石制成的额饰吞下肚可不是易事，在那枚宝石到达胃部之前，被划伤的食管就令弥留之际的恶魔止不住地呻·吟。

“你的手很干净，还没害过人，所以我会救你。”

原身一把拔出那杆贯穿黑角恶魔身体的圣木仓，嫌恶地扔远。

纯血人类被要求一定要佩戴的饰品在表明身份的同时，还有一个只有纯血才知道的秘密。

那是强力的复生魔药，吞下后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瞬间恢复，是光明神对纯血人类的偏爱与恩宠。

黑角恶魔破损的肢体很快恢复如初，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刚恢复的嗓子还有些哑。

“…为什么救我。”

他背靠战旗，艰难起身，妖冶竖瞳中涌动着危险暗芒。

“我是卢修斯，深渊之主，魔王军第三军团军团长。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救了我的。”

原身将手中书本扔到卢修斯的脚边，用手指绕了绕卷曲的发尾，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觉得，命运女神忽然降临，救了你之后顺手将名簿赐予这样的剧本怎么样？”

卢修斯明显没理解原身的意思，他抿着唇没有答话，只将自己绣有族徽的衬衣领口从破碎的黑甲中撕出，抓在手心别扭递出。

“我从不欠人恩情，这是深渊魔物一族的族徽，你留着…以后有困难就带来找我。”

原身笑着按上卢修斯的手背，在对方松手之际，快速用两指按上他的额。

“你倒是挺重情义，只不过我不需要，你也不会记得是我救了你。”

记忆操控！

卢修斯咬住下唇，反手就是一个招雷魔法，却被原身一个侧头轻松躲过，只不过那头漂亮的软金长发就没那么幸运了。

原身抓了抓被削短的头发，没表露出丝毫遗憾，她只温柔接住卢修斯软软倒下的身体，让他靠坐在战旗前。

她对着那双逐渐涣散的竖瞳，轻轻道。

“你前面没表态，我就当你默认我说的剧本不错了。呐，事先说好，我把名簿让给你，可不是让你做恶的。这双手要一直保持干净，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