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张静虚轻轻一叹,对他语重心长的道:“自古以来,法不责众。”
李三又是一愣,但却隐隐有所领悟。
这小子不愧是个人精,顿时压低声音道:“您的意思是说,这些村民罪不该抓?”
张静虚点了点头,道:“不错,罪不该抓!”
他说着放眼望去,目光落在村民那边,语带遗憾的道:“虽然这些村民确实可恨,但他们并未参与打死孙云。固然我在问审之时曾说过,他们全村之人都犯了冷漠罪……但是你小子好好想想,律法之中有这一条么?”
李三苦笑摇头,声音略显低落,道:“小侄明白了,法无定罪不为罪。”
“是啊,法无定罪不为罪!”
张静虚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之中像是别有意味:“若是我让你们抓捕全村,必然在城中引起轰动,人人都会骂我,说我是个恶吏。”
“最关键的是,这会引来某些人的注意力,比如,神眷府的人。”
张静虚说到这里,伸手拍了怕李三肩膀,低声暗示道:“大叔我现在根基浅薄,暂时还不想让他们注意。尤其是,咱们今夜查的是鬼案……”
李三何其精明,立马点头表态:“大叔您放心,我保证让兄弟们守口如瓶。不管谁敢泄露今夜之事,从此以后他就是我李三的敌人。”
哪知张静虚摇了摇头,道:“倒也不至于此,守口如瓶没有意义。此事既然涉及鬼物害人,终究是要被神眷府知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事别太被他们关注……”
李三踟躇一下,随即再次点头,道:“明白了,不能造成轰动。虽然案子仍要交上去,但是咱们只交四个涉案的村民。”
这小子说着,忽然像是有些泄气,忿忿不平道:“但是小侄心里很不爽快啊,咱们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村人么?他们如此冷漠自私,为什么却没有惩罚。”
张静虚笑了笑,道:“你真以为他们能没有惩罚吗?”
李三顿时一愣,随即兴奋凑上前,低声问道:“大叔您快说说,他们会有怎样的惩罚?”
……
却见张静虚目光幽幽,像是瞥了一眼那些百姓,缓缓道:“这个惩罚,叫做人心。又或者可以换一个说法,叫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李三完全不懂!
但张静虚紧跟着便开始解释:“自古人心,最是相同。无非亲近,又或疏离……”
“亲近时,周围都是朋友。”
“疏离时,举目孤零无助。”
“而这些村民自私冷漠,坐视小书生被人打死。那么当此事传扬出去之后,这附近的其他村庄会怎么做?”
李三迟疑一下,道:“他们会疏离孙家庄的人?”
张静虚微微一笑,道:“何止是疏离,绝对会冷漠以对,只要看到孙家庄的人,周围庄子的百姓必然躲开。”
“而如果孙家庄百姓遇到困难,急切盼着能有人伸出手帮忙,这时候就会发现,四周全是冷眼旁观。”
“就如同他们当初那样,坐视小书生被人打死……”
“这,便是报应!”
张静虚说到这里,口中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又道:““况且世上没有透风的墙,此事会越传越远的,若是再加上我们推波助澜,必然会在很短时间传遍全县……”
“到了那个时候,全县百姓又会怎么做?”
“当大家全都震惊得知,孙家庄的水井里面有尸体,并且在泡豆子时,用的就是这口水井。”
“做成豆腐后,卖给全县吃……”
“自古人心,亲近疏离,而愤怒下的全县百姓,恐怕不只是疏离那么简单喽!”
……
李三越听脸色越是惊喜,渐渐满脸都是兴奋颜色。
“小侄明白了,这果然是很重的惩罚。当全县百姓得知此事之后,必然会群情激奋暴怒不已。”
“也许他们不敢来这里报复打人,但是只要见到孙家庄人肯定不给好脸。漫说是再卖豆腐给他们吃,怕是连吆喝都不准他们吆喝。”
“长此以往下去,日子越来越难,嘿嘿……”
李三低声坏笑,脸色越发兴奋,道:“这一村的百姓,果然受到了惩罚。”
张静虚看他一眼,语重心长道:“所以说人活于世,切不可作恶生非,否则即便老天不开眼,人心终究有亲近疏离。”
说着悠悠叹息,轻声又道:“报应这种事,应该相信些。”
李三郑重点头,道:“小侄必然谨记大叔教诲。”
这小子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事,于是再次凑近张静虚跟前,再次小声小气的求问:“这些百姓不抓,让其自受惩罚。但是芸娘呢?您准备怎么做……”
芸娘?
张静虚像是沉吟起来,眉头微微有些皱起。
灵妖因善而成,乃是天生善类,对于这个雕像所化的灵妖,张静虚委实感觉难以决断……
……
恰恰也就在此时,忽听不远处一声凄婉,但见芸娘满脸悲切,抬脚朝着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