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森黑夜,荒寂小村,却有朗朗读书之声,让人感觉异常诡异。
张静虚带领一众衙役们,顺着村中小路慢慢探查,到处是阴冷的雾气,浓如化不开的墨水。
他们寻着读书声传来的方向,终于发现是在村子最西头,处于边缘地带,孤零零一座民居。
那是三间茅草屋,屋外一圈小院子,院子并非砖石垒成,而是穷苦人家最常见的木栅栏。
半掩不掩的一扇柴扉,勉强可以算做是小院的门户,但那破败不堪的样子,怕是连小孩子都挡不住。
由此更能感受到,这家民居极为穷苦。
但是那清晰的郎朗读书声,偏偏就是从这处民居传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四周的浓雾越发阴冷,众人站在民居之前,张静虚则是侧耳倾听读书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意,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化为先!”
“而今之王朝,仅知供奉天神,朱门酒肉臭,百姓何疾苦,……”
“上进之道,饱读书也,或为官入制,或设塾育人……”
“一人之上进,可以救一村,故有大德,不畏悬梁刺股。若我能如此,全村之救星,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疾苦百余年,脱离苦海也……”
“是故若有阻挡我者,必有坑害村人之心。”
这读书声很清晰,一字一句都能听的分明,听起来像是教化之道,似乎是古籍中的劝学篇章。
然而张静虚倾听半晌,渐渐却听出来某些异常。
他发现,这些句子不对劲。
前一句弘扬正道,后一句立马改辙,比如那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意,是故上古王者建国,君民教化为先’。
这句子完全没问题,乃是堂堂正正的教化。
但是紧接着下一句,却突兀变成了讽刺语句,‘而今之王朝,仅知供奉天神,朱门酒肉臭,百姓何疾苦……’
前后语义截然相反,显然夹杂了屋中读书之人的私货。
又比如后面一句‘上进之道,饱读书也,或为官入制,或设塾育人’。
这句同样没问题,乃是劝学之道的精髓。
但是紧跟着下一段,却让人听了有些悚然发毛。
“一人之上进,可以救一村,故有大德先贤,不畏悬梁刺股。若我能如此,全村之救星,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疾苦百余年,脱离苦海也……是故若有阻挡我者,必存坑害村人之心。”
这一段话,乍听之下没毛病,但若是细细一品,就感觉语义之中带着浓浓偏执。
大德先贤,悬梁刺股。
我若能如此,全村之救星。
是故若有阻挡我者,必存坑害村人之心。
……
这个读书人的想法很偏执啊!
但是听久了竟然感觉他说的对……
张静虚站在门前良久,决定不再继续倾听下去,于是他缓缓抬手,轻轻叩向柴门。
明明这家的门扉半掩不掩,只要随手一推就能开门而入,偏偏张静虚并不如此,反而郑重其事的叩门。
并且在叩门之时,竟然依足礼仪询问,就仿佛是登门拜访一般,规规矩矩等候这家主人同意。
“敢问此家,有人在吗?”
“深夜打搅,还请莫怪,实在是因为鄙人进村之后,远远的便听到郎朗读书之声,一时心中欣喜,忍不住想来拜访。”
“虽是不请自来,毕竟因书而至,只不知屋中主人是否愿意,见一见我这冒昧来访的客人……”
不愧是张静虚,穿越之前曾经混迹过官场,虽然半辈子都没混成科级干部,但是与人打交道的本事却很娴熟。
而伴随着张静虚这番依足礼仪的叩门,只听茅屋之中的读书声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听到屋主人略带惊喜的声音:“竟然有客来访?且是如此知礼!莫非也是读书之人,否则怎会这般儒雅……”
听到这声音后,张静虚微微一笑,故意回答道:“此间主人猜测的没错,张某确实读过几年书。我不但读过书,甚至还做过教书先生。”
哗啦一声!
院中茅屋的门扉被人拉开。
但见一个弱冠少年,披发赤足急匆匆跑出,他满脸都是欣喜,直接迎到了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