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徜徉在任元浩的小腿肚上,这样的温度,仿佛才足以让他牢记,今时今日亦或夕年夕月之事。
而就在这时,古旧斑驳的石桥上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
这声音,在乡下宁静之地可算是稀罕事儿了。
“哟,这一大早的就有人想不开啊?”
任元浩看得清楚,石桥上此刻正停靠着一辆绿色皮卡车,一男一女正坐在车厢里,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把头探出车窗,满脸戏谑。
——世界之大,冤家的路却总是那么窄。
他心头正嘀咕,不料车上的男人却又惊呼道:“嘶,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结巴浩!哟,小子,能不能等我走远了你再寻死啊,晦气!”
此人,正是20年前合伙欺负任元浩的家伙之一,也是被程莉赶跑的家伙之一,名叫彭洪宝。
车内的女人听他如此戏谑,也跟着大笑出声。
任元浩曾听闻过这小子的事迹,据说现在靠着丈人家的关系,现在算是镇上的一名小包工头了,只不过,他的名声在乡下可不怎么好。
“嘿,结巴浩,你只是结巴,不是哑巴,见了彭爷也不打算打声招呼?没礼貌的家伙!”
彭洪宝并没有打算马上走,而是又故意放大了音量对身侧的女人说道:
“我跟你说啊,结巴浩小时候被我们欺负得那叫一个惨啊,更好笑的是,还要让一个小女孩子替他出头,啧啧,人说,从小看到老,小时候就混得那么差,现在只怕也是社会的蛀虫,死了好,死了干净,哈哈哈哈!”
女人尖细刻薄的笑声回荡在滦河之上,时间,仿佛又回到了20年前,可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再也没办法威风凛凛的出现在石桥那头了。
任元浩的心沉到了谷底,一阵阵笑声都宛如一把把刻刀,切肤之痛,不过如此。
可就在这时,他恍惚看见潋滟波光里,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孩子正抓着自己的手,耳际若微风拂过:“别难过啦,我一直都在的。”
“喂,结巴浩,那个程什么的女人也不管家里的养父养母了么,这次我要征用他们的地,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翻身的机会,你是不是要替她感谢我啊?”
彭洪宝此话一出,任元浩登时暴怒:“彭洪宝,你要敢为难二老,我任元浩绝不放过你!”
“垃圾,我偏就为难了,你能奈我何啊?哟,那个小眼神,不服气是吧,来啊,我在她家等你,垃圾!”
彭洪宝说完话后,便故意加大了油门,黑烟吐吞,石屑飞溅,得意洋洋的载着自家女人扬长而去。
“王八蛋!”任元浩怒气冲冲的上了岸,这才发现,王欣正坐在河岸与稻田夹角处,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手中的画笔,不断在压感屏幕上飞舞着。
“原来你叫任元浩啊,小哥哥这么生气,是因为女人么?”
王欣低着头,右手握笔不断飞舞,似乎根本没有在跟任元浩说话。
“你都看见了?”任元浩莫名心慌。
“呐,看这个。”
王欣并未答话,而是将笔记本上呈现出来的画幅递到他面前。
只见滦河水在她的画笔中同样呈现出一种难得的静谧,石桥古旧,青草依依,远山如黛,稻苗随风卷舞,青蛙隐匿在河岸浅草里鼓着大嘴巴,翠鸟贴着水面飞行,蜻蜓立于河面秸秆之上,波光潋滟,上游处夹岸的杨柳,弯曲成送别的姿态……
“画得真好。”任元浩不由得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