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椅子上养了会儿神,又让人拿了些风干羊肉和一坛酒,就那么把御案上的折子往旁边一扒拉,坐在那自饮自酌起来。
他有一个习惯,每次不开心或者压力特别大的时候,他就会屏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伸手倒了碗酒,也不用筷子,直接捏起来一块羊肉填在嘴里,自言自语道:
“唉,妹子,咱知道你是对的,劝咱少杀人,咱也不想...可是咱只要想起来...”
“咱就恨...这些大户都这么富裕了,家里的粮食银钱堆成山,好好过日子不成吗?干啥还要朝咱伸手...朝咱的大明伸手...还要欺负那些泥腿子...”
他最恨有人欺骗他,他认为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所以他在开国的时候没有认一个显赫的祖宗,就那么堂堂正正的告诉天下,老朱家就是泥腿子的出身。
但他也知道马皇后是对的,劝他少造杀孽,可他就是忍不住,他只要听见百姓受到了虐待,受到了不公,他就会想起来少年时候惨死的全家。
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和那些被伤害的百姓没有什么不同。
他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他太清楚了,他自己就是个放牛娃的出身,当了皇上更同情那些苦哈哈泥腿子。
他有些仇富......
他也比任何人都更知道那些苦哈哈的庄稼汉有着什么样的力量,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所以他发誓要做一个好皇上,要做一个为民请愿的好皇上。
为此他不惜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对着官吏大肆挥动屠刀,只要是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就决不留情......
喝了几碗酒,又带着些许回忆的闭上眼睛,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马皇后对他不仅有情,还有恩。
郭子兴度量狭小,刻薄猜忌,郭天叙又为了大权百般陷害,那些时日简直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要不是马皇后百般斡旋,甚至为了给他送块饼烫坏了身上的肉,他早就死在那个昏暗的时候了。
后来又到濠州当人质,大军粮食不足又带头领着家眷种地......
想到这,朱元璋嘴角咧出一个甜甜的笑意,慢慢的响起了鼾声,胡子朝天的睡了起来,睡梦中还在嘟囔的说着梦话:
“妹子,咱下辈子还要娶你当婆娘...你还得给咱生娃...生好多的娃儿...咱要封了你的坤宁宫...嘿嘿”
......
锦衣卫,诏狱。
毛骧看着绑在椅子上的李邾。
他浑身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已经彻底的瞎了,连眼皮也闭不上,整个眼球呈现一种暗红色。
不时顺着眼眶往外流着脓水和污血,一直滴拉到浓密的胡子上,把本来乌黑柔顺的胡子湿成了几绺,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不过身上却没有任何别的伤口。
因为毛骧不敢:皇上说要把李邾凌迟,万一把身子弄的割不了三千刀,搞不好皇上得拿他顶上去。
毛骧冷眉竖眼的看了他半晌,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盘羊肉,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李邾的嘴边儿。
“吃吧”
李邾的反应却出奇的大,双手不自觉的往前抓着,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往后躲闪,这一番折腾让眼仁上的脓血流的更多了。
他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
“爷爷、祖宗,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啊?求求你...”
“出息!”毛骧摇了摇头:“这回算是都堂爷爷请你的,吃吧”
“爷也不妨告诉你一声,皇上仁德,把你的凌迟改判腰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