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六月的天,骄阳似火,连一丝风也无,让人更觉酷暑难当。
洛阳皇城北门外,夏门亭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斜倚在窗前发呆。
这少年容貌精致,唇红齿白,雪白的中衣随意敞开,手上一柄羽扇有一下没一下揺着。
“唉……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刘志叹息一声,他穿越此地已经一个多月了,说起来身份还不错,正宗的大汉皇亲,蠡吾侯。
本来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封地蠡吾县,吃香喝辣小日子不要太悠闲。
可太后一纸诏书,让他迎娶其妹,着即刻来京都完婚。
原身刘志是个老实孩子,接到消息吓得魂飞魄散。
半路上又受了点风寒,没熬过去一命呜呼了,便宜了他这个来自现代的孤魂野鬼。
要说娶太后之妹这么天大的好事情,刘志为何会吓死呢?
那还得从当今天下大势说起。
数年前汉顺帝驾崩,只留下个未满周岁的儿子,当了两年皇帝,命薄夭折了,谥号汉冲帝。
梁太后于是又选择了八岁的孩子,渤海王嫡子刘缵为帝,实际上权力都掌握在她的兄长,大将军梁冀手上。
梁冀为人骄横不可一世,把朝中搅得乌烟瘴气,无人敢言,他家小妹梁女莹,据说容貌平平,骄纵任性。
整个京都的世家大族,谁也不敢上门去求亲,生怕娶了尊凶神恶煞回来供着。
一个不好,还会为家族招来杀身之祸。
就这样,万般无奈之下,梁太后千挑万选看上了刘志,身份地位还行,难得的是容貌出众,年龄也相当。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是皇室宗亲,却没什么后台,绝不敢怠慢了梁家。
刘志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无力反抗,因此郁郁寡欢,郁结于心枉送了性命。
因为路上养病耽误了不少时日,等他们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洛阳的时候,却偏偏又遇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就在昨日,小皇帝突然驾崩,天下大丧,一年内不准嫁娶,刘志被困在这里进退维谷。
太后下令让他在夏门亭等候,既不准随意出入,又不让回家,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吊着。
这算什么事,老子总不可能在这里等一年吧,那岂不是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了。
果然是苍天饶过谁,报应不爽啊。
上辈子刘志从小母亲病故,老爸把他扔给乡下的爷爷奶奶后,就自己再婚了。
初中时,两位老人相继去世,结果那个黑心老爹根本不想认他,随便给了点钱就拔腿跑了。
无人管束的刘志后来误入歧途,跟着一群小偷学坏了,可他毕竟良心未泯,对那些老弱病残总是下不去手。
因此虽然技艺高超,却受尽了虐待排挤,年纪稍微大点儿以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改邪归正,想靠着劳力养活自己。
谁知一次车祸竟然穿越了,难道是老天看不过去他曾经犯下的错,要补个一年牢狱之灾?
正在他闷闷不乐之时,小宦官张亮进来禀告。
“君侯,曹常侍求见。”
刘志一愣,“哪个曹常侍?”
张亮急忙解释,“是中常侍曹腾。”
曹腾?
他怎么会来?
此人是梁太后面前最得宠的宦官,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连目空一切的大将军,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来不及细想,刘志不敢托大,赶紧拢了拢衣襟,站起来迎接。
一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满面含笑地走了进来,“在下曹腾,见过君侯。”
刘志还了一礼,伸手请他坐下,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不知曹常侍有何贵干?”
他心里猜测多半是替太后传话的,也不知又有什么指示,是福是祸?
谁知曹腾却笑眯眯地说道,“无事,只因当年平原王在宫中时,在下正好侍奉过。
今听闻君侯在此,所以过来看看。”
刘志听他提起父亲当年被褫夺了的封号,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要说他先父刘翼,也是个运气极差之人,原本是河间王世子,前途一片大好。
哪成想一次进宫觐见,被当时掌权的邓太后见了,顿时惊为天人,很是喜爱。
当即封为平原王,并准备废除天子,立他为帝,结果没多久邓太后就病故了。
刘翼皇帝没当成,还被汉安帝贬为都乡侯,遣回了河间。
后来还是河间王怜悯儿子,上书请求将自己的封地划了一块给他,才从乡侯升格成为县侯。
只是他因此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亡故了,爵位便由庶长子刘志继承了。
这段往事基本上从没人提起,但曹腾却堂而皇之地称呼刘翼平原王,到底安的什么心?
刘志不敢接话,避重就轻打了个哈哈,“原来是先父故交,失敬。”
说着还重新拱了拱手,以示尊重。
见此情景,曹腾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慢条斯理地问道。
“君侯可知今日朝堂之争?”
刘志摇摇头,“不曾,我初来乍到,实在是消息闭塞得很,难道朝上出了什么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