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地下的“雍布拉康”同文成公主见到地上那座一般无二,只是地下这一座,反倒更有几分生气。
一行四人,转弯抹角,就来到了一处偏殿。
“你二人不必进去,在外间候着即可。”
松赞干布一言,即为此地的准则,二位“中巫”躬身应诺,真就乖乖地守在了殿外。
“赞普,此间好像有不少人啊?”
殿门未开,文成公主就能感觉到前方有着数十人。
她前世的记忆刚刚恢复没多久,随着记忆一块恢复的,还有那一身的修为。
可惜,她已经不是完整的那个人了,仅仅是当年的一缕残魂,若非在六道轮回中修行了数千年,都未必能够再次投胎转世。
“不错,这些人本王一直留着,却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还请公主帮本王参详一二。”
“咣当——”
偏殿的门自动打开了,文成公主一眼就看到屋中盘坐了数十人,具体的数应当是三十三位。
中央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二人听到殿门的声响,才将眼睛睁开了,正与文成公主打了个对脸。
“他们都是大唐的人?”
文成公主环顾了一圈,略带惊讶地问道,询问的对象,自然就是跟在她身后的松赞干布。
“准确地说他们应当是大唐派进‘逻些城’的斥候,属于唐皇麾下的‘丽竞门’,至于这二位,本王还没来得及问他们的名姓。”
如果李沉香等人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三十多人,不正是他亲自派到逻些城刺探军情的“丽竞门”吗?
至于中间那一男一女,自然就是樊梨花和薛丁山了。
这些人没能回去,合着早就被人给生擒了啊?
“既然他们是大唐来的斥候,赞普为何还留着他们吗?吐蕃同大唐开战日久,已经有半数疆土落入了唐吐联军之手,杀了这些人,不正好能出一口气吗?”
文成公主没有再看向松赞干布的脸,而是面对着那些盘坐在此的唐军众人,悠悠地说道。
“呵呵,公主何必要试探本王?既然你我同属于巫族的大巫,公主就应当知道本王守护的是什么?”
“吐蕃也好,逻些城也罢,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高兴了本王就去坐一坐吐蕃的赞普,真的厌倦了,就来到这里修行,以待天时不时更好吗?”
松赞干布说着,右手向前一挥,顿时化解了樊、薛二人身上的禁术。
“尊驾就是吐蕃的赞普?在下大唐薛丁山,这是在下的妻子樊梨花,多谢赞普不杀之恩——”
这种场合,薛丁山自然是不能让樊梨花出面的,即便强敌在侧,他也得挺身而出。
至于说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有那个必要吗?
薛丁山不相信对方没有对付他们的手段,光棍不吃眼前亏,与其遭受可能的屈辱,不如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
再说了,对方能够轻易将其擒拿,难道还用得着耍什么手腕吗?
偏殿中这三十几人,也有薛丁山脸熟的。
他们都没有被杀死,甚至都没有被虐待的痕迹,薛丁山潜意识中觉得,此行未必不能逢凶化吉啊。
“哦,原来是唐皇的弟子和吐谷浑的大帅,看来本王此前还真是有些失礼了。”
双方交战了一年多,做到了知己知彼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而薛丁山和樊梨花的大名,自然早就传到了松赞干布的耳朵里。
“这位是本王的妻子,也是你们大唐的文成公主,薛将军应该听说过吧?”
松赞干布没有对薛丁山提出任何问题,反倒是先把文成公主介绍了过去,大有拉家常的架势?
“文成公主?末将薛丁山,见过公主殿下——”
起初,薛丁山看到一位身着唐装的女子,心中还有些纳闷,甚至还在盘算着此女是谁?
他自然是知道文成公主的,按辈分论,那是唐皇李治的族姐,他薛丁山都得叫一声“师姑”呢。
不过,若非经人介绍,谁又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能是嫁入吐蕃三十多年的文成公主呢?
即便早早地嫁入了吐蕃,那也是大唐的公主啊,细论起来又是薛丁山的长辈,他自然得行个大礼。
“薛将军不必多礼,既然你是大唐的将军,又是唐皇的弟子,那就不算是外人了。”
到现在为止,文成公主似乎有些明白松赞干布带她来此的目的。
这些大唐派来的斥候,既然是“丽竞门”中人,那必然是大唐的精锐之士,更是唐皇的死忠。
如果赞普真想与大唐不死不休,恐怕就不会留着这些人了。
“赞普,您可是想与大唐交个朋友?”
即便猜到了松赞干布所想,文成公主还是试探地问道。
她的身份有些尴尬,先是大唐的文成公主,更是吐蕃赞普的女人,如今觉醒了记忆,又成了巫族的大巫。
不过,从内心来讲,文成公主还是心向着大唐的。
“呵呵,公主此言差矣,本王是吐蕃之主,可也是大唐的驸马都尉和西海郡王,又岂是大唐的朋友那么简单?”
偏殿之中这么多人在场,松赞干布自然还要维护他吐蕃赞普的威严,不过话中的意思尽显,谁人又是傻子呢?
......
“赞普要薛某如何行事?”
接到樊梨花递过来的眼神,薛丁山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如今的吐蕃,看起来内忧外患、危在旦夕,可惜本王并不看重这些,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本王知道大唐军队到吐蕃的目的,也佩服唐皇的胸襟和胆略,可惜,包括逻些城及其以西的地方,本王势必要死守之,还请大唐能行个方便——”
松赞干布的语气很是平和,却又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强如薛丁山和樊梨花听了,都有些扛不住威压。
“赞普,此事事关重大,薛某......”
人在屋檐下,薛丁山都觉得不知该用怎么的心态同对方交谈。
“薛将军,本王非是不信任你,诚如你所言,此事事关重大,本王希望可以见到真正能够做主之人!”
不待薛丁山把话说完,松赞干布就拦住了他的话头,同时双手微震,盘坐在地上的三十一名“丽竞门”众人,竟悉数重获了自由。
“三日之后,月圆之夜,本王会亲自到唐营走一遭,尔等请闭眼——”
说一声“请闭眼”,突然此偏殿竟然扭曲了起来,似乎虚空都要撕裂了?
等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偏殿中哪里还有大唐那三十三人?
“不想赞普已经初步掌握了罕见的‘空间法则’,难道赞普继承的竟然是帝江祖巫的传承?”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文成公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让公主见笑了,本王可不敢奢望掌控‘空间法则’,只是领略了一点儿皮毛而已,也就只能像方才一般耍弄些小手段而已。”
看到一脸惊呆了文成公主,松赞干布还是小有得意的。
巫族的“空间法则”,的确只有当年的帝江祖巫才会施展,他也只是机缘巧合才修得一点皮毛而已。
如今松赞干布的修为,只是刚刚踏入大巫大成境界而已,距离大圆满尚有不小的距离。
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份守护之上,正如他方才对薛丁山所言,逻些城以东、以北、以南都可以抛弃,唯独不能抛弃这座逻些城和西部那茫茫雪山。
“那么,赞普是想同大唐太子殿下面谈吗?”
以松赞干布如今的战力,即便孤身去了唐营,想来也没什么危险可言,更别说他是去和谈的,而且已经事先释放了善意。
释放三十三名大唐将士,就是他松赞干布的善意。
“也许是吧,也许不是,本王总觉得,此事不会就这么简单......”
对于文成公主提出的疑问,松赞干布迟疑了一会,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
“沉香太子,这封匿名信你怎么看?”
行军途中一处临时搭建的小帐,只有大唐太子李沉香,军师狄仁杰和副帅裴行俭三人在场。
“此信中所言必然是真,很简单的借刀杀人之计,却同样很是实用,似乎我等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与其说是一封匿名信,不如说是一张地形图,详尽的描述了一处军营的布置,尤其是点出了两处防守的漏洞。
“杨藩处只有四千不到的兵马,有此图在手,两千大唐铁骑破之足矣!”
裴行俭也在一旁言道,甚至眼睛中泛出热切的光芒。
没办法,他挂着副帅的名头,平时的征战反而抢不过麾下的其他将领,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在场,这一战说什么也得拿到自己的手中。
“哈哈,那此战就交给裴帅了,我再让白罴带着‘丽竞门’一个百人队过去,鲁托罗魔将也跟着,有他们两个在,就能缠住丑鬼杨藩以及他那位随时可能出现的师傅。”
事实上,李沉香也好,狄仁杰和裴行俭也罢,根本就不担心地图的真假。
他们已经探听到了吐蕃大军分裂的内幕,区区四千人不到,就算是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