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杨义,走出几里地,到了一处茅草屋前。
周围草叶枯黄,树根下的土裂出几条手指宽的缝隙。
院子不大,中央摆了一口缸,一只大黄狗,瘦得皮包骨,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见陌生人来,昂起头象征性地叫了两声,随后闭上眼继续趴着。
“娘子,周大人和裴大人来了!”杨义冲着屋子喊了一声。
“来了。”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顾七向屋口方向看去,那女子手中拿着个黑碗,缓缓走了出来。
“快来见过两位大人!”
听了杨义的话,那女子将碗放在水缸上,走近行礼。
细细打量一番,这女子年纪不大,脸上却有了细微的皱纹。手指粗短干裂,头发随意绾起,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洗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胳膊肘处还贴着几小块补丁。
她见顾七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杨义将她扯到一边,指着屋子道:“二位大人,进去坐坐吧?”
屋内简陋不堪,一张破桌子,桌上摆着个烛台,这烛台落了几层油灰,黑乎乎,黏唧唧。靠近屋口的墙根有一口锅,灶堂里还残存着一些干树枝,炕上坐着一位老人,腿上盖着灰蓝色的补丁薄被。
“大娘,近来可好啊?咳嗽好点了没有?”
周护似乎常来,对这环境也是熟悉得很,他直接坐在炕边,同炕上的老人说话。
杨义不知从哪掏出个木凳,抬起胳膊擦了又擦,放到顾七面前:“裴大人,坐。”
顾七勉强挂起微笑,坐了下来。
杨义给了杨盛一脚,杨盛会意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端进来两碗水,那黑乎乎的碗,让人看了反胃。
“周大人,裴大人,喝点水吧。”杨盛说完,并未直接将碗递过去,而是放到桌子上,自己反身蹲在墙角。
顾七狐疑地从桌上抄起来,听杨义急呼道:“大人先别喝!得等等。”
低头一看,水里飘着的黑乎乎的东西,这哪里是水,明明是泥汤!
似乎看出顾七的不适,周护指着桌上的水道:“拿下去吧,我们不渴。”
杨盛见状,从墙角起来,将碗拿了出去。
顾七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裴启桓还活着。
突然,炕上坐着的老人看着顾七道:“顾大人,您来啦。”
周护一脸惊讶,杨义和杨盛也盯着顾七看。
周护笑了笑,朝着老人大声说道:“大娘,您认错了!那不是顾大人,那是国都来的裴启桓,裴大人!”
“我知道,”那老人笑了笑:“顾大人不会不管我们的,对吧,顾大人?”
她笑眯眯看着顾七,在等顾七的回答。
顾七喉咙一紧,起身迈了两步过去,柔声道:“对,你们可是我的百姓,我怎么会丢下你们呢?”
周护一脸错愕,跳下炕一把将顾七拽了过来!
“周大人?”
“你别说话!”
顾七被周护吓了一跳,周护摊开手掌,抬起挡住顾七下半张脸。
顾七皱了皱眉。
周护瞳孔一震,开口问道:“裴大人家是哪里的?”
“泽州梅雨村。”
“哪里?”
顾七压着无名火,生冷答道:“梅雨村。”
“可来过荼州?”
“从未。”
“可认识顾远顾大人?”
“不认识。”
从周护的眼神中,看出了怀疑。
懒得跟他辩论,顾七转身准备出去。
周护还是不死心,攥住顾七的手腕追问道:“没来过荼州,怎知这祁水郡永安县?”
顾七回过身瞪着他,没有说话。
杨义见气氛微妙,上前小声道:“周...周大人,永安县是我,我跟裴大人说的。”
周护转头看向杨义,眼圈瞬间红了,缓缓松开手:“抱歉,裴大人。”
顾七愠怒,拂袖而出!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不一会便听到周护的声音:“对不住,裴大人!”
他紧走两步,总算追上顾七。
顾七依旧没有理睬他。
周护大跨步直接挡在顾七身前,深鞠一躬:“对不住!下官给您赔罪!”
顾七心里烦躁得很!
恼怒,倒不全然是因为周护的举动。
而是因为韩子征和晏楚荣都明确说过,裴启桓从未到过荼州。
可治水论上所描述的,竟与荼州的景象有九成相似!
这不可能是巧合!
顾七眉头紧锁,伸手抬起周护的胳膊:“周大人不必如此。咱们往回走吧。”
周护直起身,点了点头。
杨义和杨盛两兄弟在后面跟着,出了院子,几个在外蹲着的糙汉站起身来。
顾七站定,喊了声:“杨义。”
“在!裴大人有什么吩咐?”
顾七指着这几个人道:“让大家散了吧。”
杨义回了声“好”,冲几个人挥了挥手,这几个糙汉四下散开,各自回了家。
“大...大人。”
抬脚要走,杨盛在身后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