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亮立在凉风之中,回首以探篝火众人,她那温柔的笑容,带着丝丝遗憾的目光,映在他的心中。
他怒而抽剑飞走,口中吼着:「朕要杀了完颜雍,他占了清雅,朕要杀了他!」
乌带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腿,被他拖置了好远:「陛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若陛下为一个女子而伤了宗室的和气便不好了!」
完颜亮继续拖他向前走,双颊都被涨红了。
「朕命令你放开,朕要亲手杀了完颜雍,难怪那日朕回了,她拒之不见,原来是他糟蹋了她,清雅怎么这样傻,为何要独自抗下这一切!」
「为何,清雅!」
「清雅,你个傻子!」
长剑已然***入了土里,他泪眼朦胧的独站在小山丘上,回头来悄然抹了一滴垂泪,望着这山河晚景,回忆起了以前。
她是那么信任他,那么爱他,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娶她的。那句离别时的话:「清雅,等我回来娶你!」再提来,皆是伤痛。
如今,她便在灯火阑珊处欢笑着,他却不敢再看她一眼了。
天德三年春日过的快极了,便像一抹流沙悄然划过指间,无声无息的似水一般流走。四月,今上立嫡子光英为太子,宠泽深厚,朝堂内外同庆,在武德殿设宴,王侯皆至,唯独未请完颜雍,这也让他平静了两年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但今上依然待他一切如旧,他也摸不透其中深意,只能继续小心行事。
五月底便是清雅母亲的祭日,这日她忽而被皇后召入宫中,说是娘娘有事相问,但等她恭恭敬敬到隆微宫时,却左右不见皇后人。
她正觉得不对劲,便要出去时,完颜亮迎了上来,将门掩住,并嘱咐祗候人守好门。
她依旧施礼如一,沉静若水:「臣请陛下安!」
他未曾答复,上前去搂住她的腰,将她靠在金阑上。一阵惊恐,她利索的掰开他的双手而逃,逃到雕栏前。
他独立在空堂内,与她遥遥相望问道:「你出嫁前,完颜雍对你失礼是吗?」
她惊愕的连忙敛了首,镇定的摇摇头表示没有,可那眼底泛起的红晕,他看着清晰。
「你还瞒着朕,朕什么都知道了,是李石和完颜雍一起设下的局,你失了洁,所以答应了那门婚事,是不是?」
她未曾答复,依然了无痕迹的沉默,望着他那双逐渐愤怒的双眼。
「你这般委屈着,为何不告诉朕,为何?」
她转过头去,抹下泪水,又笑起,依旧是那么温柔,依旧是那么淡然。
「陛下,往事便不提了!不提了!一切都是臣心甘情愿的。」
「你撒谎,你成亲那日,坐在轿中哭着离开,你定是被逼的,」
「陛下,是也好,不是也罢,您了解我不是一个喜欢提旧事儿的人,纵使当初我应该告诉您,结果也是没与你说,又何必纠结呢?」
「清雅,朕对不住你,朕错了,朕食言了,未能早些回来娶你,」他上下微动的喉结,略有低沉的泣声,眸中满是伤痛。
她还是那般沉静,悄然上前去呈上了一方手帕,又后退了几步道:「陛下,您没错,错的是我,您便是这一世之雄,万民之主,以前,乃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才会理直气壮的站在您身边,但遥遥一望,却见,我不过是一粒尘埃,怎敢沾染锦衣呢!」
「陛下,您对我够好了,像我这般鄙陋之人,才貌皆平平,能被陛下喜欢,我亦心满意足,」她从衣襟中拿出那玫扳指,双手捧住,一边流泪一边笑。
「我便把这份喜欢留住便好!也望陛下,莫要因我这一粒尘埃,迁怒于人。」
他红着眼上前,将她的腰身搂住,腮边的胡须自然的扎到她的脸颊,她含泪哽咽道一句:「陛下,您的胡子好扎!」
他未曾答复,轻轻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低头而看她,十五岁的脸颊已然稍稍成熟了些,褪去了当初的青涩,青黛的弯眉悄然挑起,微扇的睫目映的都是他,一直都是他。
他再度将她搂入怀中,良久,他潇洒而去,穿梭在春日碎屑般的光斑中,消失在丛丛青荫的廊回里。
端午节这日,大金民族本有在此日打马球蹴鞠踢球的风俗,而完颜亮早就和乌带商议好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先遣人送些端午节的薄礼去,再召集宗室男眷来到皇宫球场,在其两侧围墙上安排两队弓箭手,将众人射杀。
他身着窄袖衣,脚蹬乌皮靴,一身淡黄轻装而至,完颜乌带在左,悄声对他说:「陛下,一个都不少,都在其中!」
乌带指了指那方城墙下的宽门。
「完颜雍也在?」
「是!」
他抿了唇角,轻嗤一句,一副傲气漠视众生的样子,搓了搓耳上垂环道:「罢了吧!不杀他!他还能替朕做些事儿?」
乌带长揖,神情严肃:「陛下,为何不,这雍王可是在宗室里名声颇好,若是留下他,必定后患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