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山西军团和杭州城守军正在对峙。
而在两军中间,是一大群江湖人正在互相厮杀。
夜余笙和寒无垠的对阵中,刀剑碰撞的响声就像是千万个小铃铛同时激烈地响了起来。
夜余笙在剑阵中游刃有余,每一寸飞往前方的剑气他都可以引导转向,这下两个阵势的优胜劣汰显现了出来。
夜余笙一人在前可借周围每个人的剑势,而寒无垠却只能自己带头前冲,自己的刀势分于刀刃两边。
看上去虽然紫虹剑阵就要被冲散,但实际上夜余笙仍然后劲无穷,而寒无垠已经是强弩之末。
青色的大刀斩在剑阵上,却僵持在原地,无法再有寸进。就在寒无垠这最后一口气出完,刀势最弱的瞬间,夜余笙抓住了机会,长剑一收,紫虹宗弟子见势同时向他聚拢。
剑阵一收,夜余笙就从其中脱离了出来,手中长剑聚拢了几十个人的剑气,化成一层肉眼可见的紫色剑芒,依附在紫极虹光剑上。
这恐怖的紫色剑芒足足有四五尺长。
“青光刀庭,在我紫虹宗面前也不过是青烟,一拍就散。”带着微笑,夜余笙举剑直刺,冲向寒无垠。
刀芒落在刀上竟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然后不过一眨眼,寒无垠双手同时飚射出一大股鲜血。整个人像离车的轮子,反向滚了出去,砸落在地上,已经成了废人。
杭州守将曾将军见状大怒,大吼一声:“围剿!”
然后亲自跨马带着骑兵冲上前来,把紫虹宗弟子团团围住。
另一边的山西守军中,刘雪影“哼”了一声,拿起马鞭遥遥一指,这边的骑兵也奔上前去,把正在打斗的夜沉,梅独笑,萧九,还有安水清的马车也围了起来。
本是江湖冲突,此刻却变成了两军冲突。
曾将军带来的士兵大多数是步兵,而刘雪影的山西守军全是精良的骑兵。
两军一接触便打了起来,瞬间就有几十个骑兵互相冲击,落马不少人。
曾将军说道:“你们若敢动手,紫虹宗弟子一个不留!”
刘雪影也回应道:“你们敢动一个紫虹宗的人,安水清和梅独笑都得死!”
“丞相和大元帅乃是国之栋梁,杀了他们就等于毁了大唐,你敢杀他们就是叛国之罪。”曾将军当然不知道马车里面的安水清是替身,当然要保下他们,所以一张口便是一个大帽子扣过来。
萧九已经冲进了马车,把安水清抓了出来。
“多说无益,谁才是真正的叛国贼大家心里都清楚,交换人质,然后各自回去如何?”刘雪影说道,同时向萧九使了个眼色。
“可以!不过丞相和将军先过来,我们才放紫虹宗的人。”曾将军说。
“我只能拿梅将军和你换,现在抓住安水清的又不是我,是萧九。”
“不可能!两个人一起换,不然这些人别想走!”曾将军有些疯狂了。
“只有将军,不然就杀了你们,我们这边骑兵更多,话语权也不在你那里!换和不换也不是你说了算。”刘雪影恶狠狠地说。
曾将军头大如斗,还是不服,他不相信这几个少年为了杀丞相会眼睁睁同伴死,“那就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你这条鱼确实会死,不过我的网你还割不破!来战!”刘雪影深深地看向萧九,她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若是放安水清走了,不只萧九会很苦恼,她也会很自责。比起紫虹宗那些人的性命,她更愿意选择让萧九快乐。
“不!不准杀紫虹宗的人!”萧九这时候却说道,“丞相和将军可以回去,交换紫虹宗的人。”
“好!”曾将军立刻答应道。
刘雪影看过去,盯着萧九,不可置信,“你?”
“放!立刻交换!”萧九咆哮道,眼里已经布满血丝。
两边的骑兵立刻分开出一条路,紫虹宗的弟子低着头走了出来,而安水清和梅独笑也被放了过去。
曾将军接到人之后,立刻就掉头走了,山西守军留在了原地。
夜余笙低着头说道:“萧九,对不起。”他不敢看萧九的眼睛。
“不用,夜兄。”萧九笑道:“不就是杭州的军队吗?我可是禁军统领!雪影,把我的铠甲和枪拿来!”
“当年我可以千军万马中独斩敌将,如今有何不可!”
“萧九,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刘雪影说道,深情地看着他。
萧九点了点头,但在接触到刘雪影的目光时又躲开了。
清晨的阳光已经全部展露,太阳在东方升起,清晨的雾气淡淡散去。
萧九换上了一身鲜红如雪的红色长袍,一束红巾绑住了散落头发。
雪白的铠甲覆盖在全身上下,从前穿这幅铠甲的萧九还比较宽松,现在却觉得很紧。
红缨如当空烈阳,
银甲如无痕冰霜。
长枪如银色流光。
“牵马来”刘雪影说道。
副将牵来了一匹白马。
萧九夸上了马,冲向正在退回去的杭州守军。
重新穿上铠甲,拿起长枪的时候,他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白马上的红袍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了。手里的枪除了当初练习的那些招式,他居然想起了塞外的生活和那套李白的剑法。
诗句入武,一句一招,剑法来自诗句,诗句照应剑法,然而武功的本质都是一样。他又想起了当初和江上烟争辩时说的那些话,想起了第五害的扇子和寒江月的说教。
世间功法万千,大道却只有一个,殊途同归。不论刀枪剑戟,本质都是一样,只要领悟到了,如桃花先生,如第五害,就算用的是扇子,甚至赤手空拳仍然可以天下无敌。
他顿时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剑法若是来自诗句,那什么样的武功兵器都一样,枪法也可以。
冲入曾将军的军队中时,萧九吟起了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这句诗阴阴是骑马拿枪的骑士用起来更合适。萧九想到,然后手里的长枪猛地前指,白马仿佛阴白了他的意思,加速前冲而去。
这一招还没有用完,前冲之势已经变了,就像一个诗人在吟诗,毫无停顿地,萧九回忆起了那一整首侠客行,慢慢闭上了眼睛。
头戴胡缨腰挂白剑的侠客,跨马飞驰,游历天下,杀人无算,最后拂衣而去,饮酒作乐,感叹世间侠客。
此刻他已经冲入大军中间,百斤长枪大开大合,左右开张,长枪就像是西域舞女身上的束带,看起来变得那么柔软,围绕着萧九不断旋转。一路砍杀过去,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他。
满天的血雾落在铠甲上不会染上,自然滑落,落在红袍上则一起容进了鲜艳的红色中。
所以一路杀来,萧九身上仍然是白甲红衣,就好像滴血不沾一样,双手如游龙控制着长枪不断杀戮,而坐在马上到人却面无表情,直身闭目,像入定的高僧一样。
萧九已经感觉不到周围正在发生的杀戮,他回忆完整首侠客行之后又想起了其他的诗句,慢慢的这些诗句不再连贯,只是一些字句在脑海里飞舞,万千诗句万千招式都混在了一起,最后这些字竟然汇聚成了一个人的形态。
这是一个白衣中年人,拿着酒壶和长剑,一边挥舞一边饮酒。各种各样的招式在这个人身上出现,重叠,最后只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舞动的白影。
那些诗句汇聚进入了酒壶里,而那些挥舞的招式全部汇聚成了一把长剑。
萧九突然很想喝酒,想喝从前马先生为自己几个兄弟酿的酒,想喝刘广为他接风的酒,想喝第五害请他的酒。
那个舞剑的人影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忽然停了下来,醉醺醺地看着手里的剑,然后这个本来静默的人影,宛如在宁静的暗夜打响了一记惊雷,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很疯狂,很随性,很洒脱。
这一道惊雷一样的大笑直电到了萧九的心里,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千军万马仍然不死不休地朝他冲来,他却看到了千军万马中有一个模糊的白衣人,仿佛与这世间毫无关系地随意走动,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壶酒,在萧九面前喝了起来。
萧九伸手去抢,却没有抢到。
抢了好几次,那个人都躲开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萧九怒了,横枪立马,停在了大军中,他一手握住枪尾,一手用尽全力一拨。长枪顿时横扫四周,一道银色弯月从长枪中冲了出来,四周密密麻麻的军人全部被这一枪横扫击退,瞬间清空了周围数丈的距离。
长枪横扫之后立刻又拉回身前,刺向那个白衣人影。萧九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人影消散,那虚幻模糊的酒壶和那把奇异的长剑飞上了天。
萧九甚至都没有犹豫,装了诗句的酒壶,和满是招式的长剑,他抓向里酒壶。
酒壶在手里消失,那把长剑则沉入了地下。然后萧九也大笑了起来,迎向重新包围上来的大军。
他的脸色一片红晕,丹田里的真气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仿佛用不完一样。长枪竟然是越舞越快。
他好像喝醉了,在不断的杀戮中忍不住吟起了诗:
“苍云拦风风翩翩,
雁自南飞苍云间。
漫天焦雷携雨来,
莫过雪落红炉边。
我有酒壶便凭栏,
壶中有酒便不换。
待到醉过大周天,
我亦如风舞翩翩。”
“哈哈哈哈”
“谁能挡我?”
萧九加快了速度,宛如一道银色流光,一路杀向曾将军和丞相的马车。
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丝毫减速。
骑兵和弓箭拦不住,冲上来帮忙的青光刀庭弟子甚至接触不到萧九的长枪就被枪芒击退。
曾将军仿佛看到了一个嗜血的恶魔,以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冲向自己。
“啊!快跑,快牵马来!”他已经吓破了胆。
梅独笑看到离这边越来越近的萧九,竟然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枪!”
曾将军已经拉来一匹马,叫梅独笑和丞相快跟着他一起跑。
梅独笑鄙夷地笑了,心想,堂堂大将军,在千军万马中居然害怕成这样,真是给军人丢脸。
不过他还是说道“带着丞相走,我来断后。”
曾将军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带着丞相,骑着马就往杭州城门口跑了去。
眼见萧九离此处已经不到三十丈,梅独笑下令让周围的士兵都散开了,然后他跨着马,也拿起了一把长枪,与萧九对冲而去。
萧九面朝前方,手里的长枪握在手里,枪头拖在地上,扬起一串串灰尘。
梅独笑则握着长枪直指前方。
两人相遇的一瞬间,梅独笑的长枪直刺向萧九的胸口,两匹马错开,两人遭遇的时间不过一眨眼,梅独笑就算对自己再自信也知道自己可以在一瞬间不可能使用招式,只有直刺。
而萧九则不一样,梅独笑的长枪刺向萧九的一瞬间,萧九伸手展开来的手腕轻轻一翻,这一招根本不像是剑法,倒像拿着竹竿打野果子的小孩儿。
谁知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翻腕一打,就把梅独笑手里前冲的长枪击落,打在了地上。
而萧九则横枪挡在梅独笑面前,两匹马互相一冲,萧九岿然不动,梅独笑被挡下了马,滚在地上。
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白马仿佛了解主人的心思,拼命地前冲,离曾将军和安水清越来越近。
很快,萧九已经来到了曾将军背后。
“安水清,这两年你迫害了我龙爪,杀了我的兄弟,还派来了那么多刺客来杀我,现在呢?”
“哈哈哈,我萧九仍旧白马红袍,仍旧快马扬沙!”萧九哈哈大笑。
抡起长枪丢了出去。
枪头射在了马身上,那匹马嘶吼着倒在了地上。
曾将军一脸监控则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不不不,不用杀我。”
“噗”萧九没有搭理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长枪贯体而过,就把他杀了。
“安水清,接下来是我们两个人谈心的时间了。”萧九呵呵笑道。
面前这个倒在地上的老头,就是杀了自己兄弟,迫害了龙爪,折磨自己了两年的人。
他本来有很多想法和话,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心里确实一片空白。
可惜,这世界上总有一些扫人兴的人喜欢在人高兴的时候跑出来扫兴。
一道青色的流光穿过军队上方,宛若一只青色的巨鸟。
瞬间落在安水清和萧九两人之间。
“萧大侠,在杀他之前,请先赐教。”这个人一身青衣,双手上绑着一串青色刀刃,仿佛长了一双翅膀,这是个少年,比萧九年纪小一点。脸上确是一副看透了的淡薄摸样。眼神更是游离疏散,不像年轻人,更像个老人的双眼。
脸色略显白嫩,眉宇间透露着一丝上位者的霸道。
少年粗鲁地提起安水清丢在了不远处。
“我杀了他,和你玩多久都可以。”萧九说道。
“不行,先和我打!”少年很坚决。
“报上姓名。”萧九说道。
“在下青鸟李婺,武器,天青翼。”
“来!”萧九喝道。
这一瞬间,青鸟消失了,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有常识的正常人都知道,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消失的。
只能因为这个人的速度太快了。
从塞外一路回来,从来只有别人说萧九快,今天他遇到了比自己更快的人,快到甚至自己察觉不到他的身法。
萧九握枪横在身前,仔细地感觉,周围的人很多,空气弥漫着血腥和热烈。
不过他可以感觉到一道清冷的寒流在围着他飞速游荡。
“靠近了!”萧九感觉到青鸟靠近的瞬间,立刻转身,那青色的刃翼已经落在枪头上。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萧九感觉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只是一对撞萧九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内力,绝对比自己高,虽然不及第五害和寒江月那些老一辈高手。
他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第五害的扇子,有十几叶骨刃。
可以累积十几倍的攻击。而这双由刃翼组成的翅膀,却有接近百道刃翼,可以累积起百倍的攻击。
但是不像萧九想象的那样,这双翅膀好像不需要时间再次积蓄势能,双翼一转一折,攻完自己的前方又瞬间攻入左右两边,力量气势仍然和第一击一样。
那是近百股力量的集合,不过两招,萧九的双手已经麻了。不过青鸟也被震退了。
萧九当年读过不少皇宫的藏书,这种武器和招式从来没有听说过,也绝对无法在任何书本典籍里找到。
他心里发起了疑问“这到底是谁,这个人都是谜团。”
萧九严肃了起来,运起内力,全身的起劲开始汇聚,他开始观想李白的诗句。
这次只是一瞬间,各自诗句就如潮水涌了出来。
“再来!”萧九喝道。
萧九原地挥舞起了长枪,演练了一遍遍奇怪的招式,他没有学过,但至少拿起枪,不知不觉就动了起来。
飞快的挥舞中,一道道白森森的枪芒追着青鸟就飞了过去。
青鸟扇了扇翅膀,又消失了,所有四散而出的磅礴刀气都在接触到一道绿光后消散。
青鸟在空中飞快地扇动翅膀,转折腾挪中已经消除了所以的枪芒,来到萧九身边。
本来只是跟着青鸟的节奏防守的萧九,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枪法也变成了许多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