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至练气后期,多数修士自有筑基机缘感召,冥冥朦朦,有得强烈,有得淡弱。
可少有听说同时出现两处感召的情况,姜玉洲脑海里,此刻只觉得槐阴河上游那边的感召比之槐山深处的指引弱了很多,令人费解。
“又是槐山深处…”钟紫言呢语一句,一说到槐山深处的筑基机缘,便叫他想起了失踪多年的齐长虹,若是他还在门内,今时早该筑基了才是。
钟紫言亦没有筑基经历,不知道姜玉洲这时是什么感觉,压下心中对齐长虹的追思,问道
“那你是想去槐山深处,还是?”
姜玉洲暗自盘算,内心感召指引是槐山深处更为合适,可这感召强弱,也不一定哪边必能筑基,去到那里还不知是何情况,若是不去槐阴河上游,门内先前为他准备的一应对付鬼邪之物,多半要白费功夫了。
两地比起来,哪里更危险现在还不好说,姜玉洲不愿违背本心,思虑良久,直言道“掌门,我只觉槐山深处那道指引,深入灵魂异常强烈。”
连他自己本命物星水剑都有些许律动,怎能为了节省门内资源而违心假说呢。
钟紫言听过后,沉吟少许,“那好,事关你自身大道,门内便是倾尽全力,也会助你。”
又吩咐向苟有为,“苟师兄,将库房那些对付妖兽迷障的符篆阵器盘算一下,看看还能准备些什么,三日后等秦前辈回来,咱们随同一起去槐山深处。”
越早筑基,对门中越是好事,但行事过程万不能鲁莽粗略,钟紫言深知做事谨慎周密至关重要,除了准备好该准备的东西,还得预想会发生的诸多险况,有秦封这位筑基圆满多年的前辈陪同,当会减少很大危险程度。
姜玉洲心怀感激,无以言表,这半年门内为了他的事,多少师兄弟参与其中,光是找寻符合金水灵根的辅助之物,便费了很多周折,掌门师弟早早在槐阳城预定了三阶灵地洞府,就等着他筑基来用。
钟紫言见姜玉洲目中透着深切恩谢,能体会他此时心情,“其他的事莫要多想,好好养神蓄意,此番若能一举筑基,我必摆下宴席为你庆祝。先回去整备,待秦前辈归来,咱们便出发。”
姜玉洲抱拳感谢,快步离去。
大殿内,只留钟紫言一人沉静思索,如今再想当年齐师兄的筑基感应,也不知和姜师兄这次的感应是不是同一回事。秦前辈以前说过,筑基机缘涉及大道方向,引招之地凶险异常,钟紫言有时猜想,是不是齐师兄当年一人独自去槐山深处寻求筑基机缘,导致深陷死地无有生还。
“唉,不论如何,此番一定得小心再小心。”钟紫言暗自提醒自己。
出了大殿走入偏殿,打开暗阁拿上账簿,回到自己的洞府,钟紫言将剩下三个黑玉方盒摆出来,想着等到简雍自明月城归来后,给他一颗。最后两颗暂且留下,先不给杜兰,万一日后有人先她一步筑基,再去要肯定不太合适。
静静盘坐洞府,翻动账簿,攒点合计这两月门内支出,确实开销太大。
上品筑基丹花去将近五枚三阶灵石,买陈盛年所需翻修加强阵法的器材花了两百二阶中品,宗门日常用度包含净衣清尘符篆、日常食用灵药灵果、樊华和苟有为炼丹所需材料、每月灵田种子、每月内外门所下发的俸禄、多套飞行灵器维修等等,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菲支出。
两个月一共花去二十二枚三阶灵石,这还没有算早早要为秦封前辈结丹预留的灵石,虽然人家不需要门内付出什么,可既然现在算作赤龙门人,哪里能不给准备。
平日里有些修炼缓慢的同门师兄暗地嫌弃钟紫言在小事上抠搜,支持不到位,钟紫言即便听到也不会去多辩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类似冀狈那种六年修为无有寸近一步的人,思维顽固早已难用理服,留个武断难说话的印象也没什么不好。
明月城那边开的店铺,今年每月平均入账也就十来颗三阶灵石,剑仙酒的售卖和樊华炼制的丹药售卖,行情好些的时候每月能有四五颗三阶灵石。
入账和支出核算下来,这几年一共攒有三百七十余枚三阶下品灵石,给到一般小势力,那真是一笔滔天巨财,可钟紫言不能这么算,眼看着同门师兄弟还有二代弟子一个个冲击练气后期,越往上修炼,所耗费的资源灵石也越多,哪有够花的时候。
黑龙堂口运转六年,每年由秦封带着做许多任务,这三年勉强能自给自足,就这,钟紫言已经感慨无限,觉得他们真正长大了。归属于那个堂口下的孩子们俸禄该发的不会少一分,且时常多给资源倾斜,只因六个孩子在刀口上舔血,每每出入危险之地,进步也是神速。
宗不二如今是黑龙堂名义上的管事,二十三岁的年纪,已达练气六层即将冲击练气后期,在二代弟子中老大地位无有争议。黑龙堂下其余五个孩子也都有练气中期修为,比之同阶修士的争斗手段强了太多,尤其是谢玄和狗儿,钟紫言见过一次他们对敌槐山猛兽,气势极其凶悍诡异。
账簿翻完,钟紫言将思绪收回,虽然两月来花费甚大,但该花的灵石他不会肉痛半分。
赶了两日路程,这时犯了困意,一时也没有要事处理,钟紫言起身行至床榻,早早躺下休息。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外面正值斜阳西落,钟紫言突然直腰而起,双目俱瞪,细密汗珠自额头冒出。
好久没有做梦的他刚才梦到陶老祖深险绝地,无数黑气链条缠身已被困了多年,只等他去救。
“凡人所为日思夜梦,我这大白日晴天惊魂,还是少有之事。”钟紫言自叹一语,擦了汗珠,下榻走至洞府内唯一一台柜阁前。
柜阁五层四列,一些书卷放在下三层,最上层左边第一格内放着一个长条红木灵盒,是多年前陶方隐离开时交给钟紫言的东西。
灵盒内有两物,一个半掌大的赤红铃铛,另一个是封密信,早在四年前钟紫言便看过。
里面交代了陶方隐去的地方叫做‘伽蓝之虚’,似乎是远古佛魔秘境,只容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进入,每三年阴虚之门会有一瞬薄弱时刻,进去的人可在那时逃出来。
为什么要进去还得从陶方隐当年给钟紫言寻找同参兽说起,十年前陶方隐去往谢玄母亲所在宗派途中,意外闯入须弥山,机缘巧合认识一个龙门水府的元婴大能,以三十年效命的代价换取其手中五阶碧游鲸幼崽。
至此每年都有一定量的任务需要他去做,在第三年一次任务中,被伽蓝之虚散出的阴虚印记附身,无奈只得参加秘境之行。
信中有很多详细情况并没有展开来说,钟紫言心头种种疑惑不得知解,例如如何意外闯入须弥山?那里发生了什么?伽蓝之虚又是什么?去秘境中做成什么事便能解脱出来?……这些暂时都没有答案。
好在陶方隐留下了赤红铃铛,信中说这铃铛与他命魂相连,铃铛没有碎他便没有死,如此,令钟紫言安了不少心,对于陶方隐的归来也有了盼头。
此刻见铃铛完好无损,光彩流转,钟紫言否定了梦中梦到的事情,自嘲道“杂梦扰心,胡思乱想。”
清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落座蒲团盘膝冥想,感受周身浑厚灵力运转,双手一抬便有双色灵团凝聚掌间,这灵团时而化作冰棱,时而化作尖锐石器,时而气呈碧蓝,柔静飘逸,时而气呈棕黄,威压厚重。
七年修炼,练气九层的境界异常厚实稳固,外界多说变异灵根修士修行神速,在钟紫言感受下来,他自己其实和普通上等资质同门没大差别,除了丹田灵气存储较多以外,唯一不同的便是眉心祖窍、昆仑窍穴和太溪窍穴处的流云浅纹。
每当运行练气法门,这几处地方尤其是眉心祖窍,三道青绿色柔弧印记清晰可现,如龙卷一般,奇异的很。
当年没来得及问陶老祖,之后刘师叔早早离去,因身体印记没有任何不妥状况,钟紫言请教了秦封几次也无所获,久而久之不加理会,这些年一路就这样过来了。
睁开眼睛摸一摸眉心,那印记深连窍穴好似内有空间一般,钟紫言无奈摇头,确实理解不了玄星真解练气法门修炼到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
再看看两手背部血管流动的血液,内里血煞几无,但钟紫言总感觉那些血煞没有消失,而是藏在了自己身体察觉不到的地方,因为以往每次突破都会受本身血煞侵扰,亏的稳心劲正好克制,不然进阶艰难。
洞府外咚咚声响,钟紫言挥手打开门,那条碧蓝小鲸悠哉慢慢浮游回来,钟紫言见它头上虽有血包,但神色傲然得意,明显是干了很痛快的事情。
“又去与那黑尾虎角逐?你也不害羞,比人家高出一层修为,还挨了爪痕肿包,得意个什么劲儿?”
钟紫言指着小鲸和言讥讽,小鲸斜眼撇了撇钟紫言,甩尾缓缓游在它的窝中闭目疗伤。
这鲸皮糙肉厚,比钟紫言晋升练气九层还要早一年,也不知是修为高了还是怎的,去年突然与宗不二那头黑尾虎掐上架,隔三差五去欺负那头可怜的老虎,本是高阶品种优良出生的它,为了打的黑尾虎心服口服,每次都不动用本命天赋,专靠躯体硬怼。
一个兽属,平日吃食一些灵鱼小虾,原本脾性温和,钟紫言想不通怎会变得好斗开了。
见小鲸安稳闭目修眠,鲸躯自然漂浮,钟紫言心中又闪过柔软,这可是他的宝贝疙瘩,等到了筑基期,便能载上自己遨游天际,堂堂赤龙门掌门坐骑,届时与外人谈事,必能镇住一方场面。
这算是闲暇时候钟紫言内里盘算的小虚荣心,真正遇到那些筑基修士,还是得乖乖谦逊执礼,终归得看自身修为。
说来也怪,自突破练气二层明悟一门天赋稳心劲外,一连修炼到练气七层,才发觉自己多了一种类似皮肤硬化的本事,短时间可以让局部由表皮到胫骨瞬间坚韧数十倍,因多数时候这本事只用于手脚,钟紫言将之命为化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