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干笑道:“庞郎君莫不是看错了?”
庞世英冷笑道:“目前共计采买了六千四百零十九块砖,其中用了五千九百一十六块,你却说砖头没了,那五百零三块砖头哪去了?”
工头的额头见汗,笑道:“您只是看了几眼,这个怕是看错了吧。”
啪!
庞世英把账本扔在他的脸上,冷冷的道:“有人点数。”
那边是他带来的吴桐等人,他们刚点清了每一块用出去的砖头。
工头俯身捡起账本,说道:“您要不再看看?”
你特么就看了几眼,就说某贪了砖头,这是在使诈吧?作为工头,他见识过无数人,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他觉得自己都能忽悠。
庞世英年纪轻轻的就来找茬,这是年轻气盛,糊弄过去就完了。
“拿笔来!”
吴桐递来毛笔,庞世英抢过账本,在后面列出了十多个数字,然后丢给工头。
“不只是砖头,还有木料,你竟然连糯米都贪……报官!”
工头接过账本,看了那十多个数字,不禁傻眼了。
工头看着那些数字,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扣下的钱,看向庞世英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神灵。
“王郎君,小人错了……”
他仰头,泪水和鼻涕糊弄了一脸,哀伤的道:“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一家老小都要靠小人养活,小人不得已才……扣下了那些东西,只想暂时挪用,稍后就会还回来……”
他说的很伤心,吴桐低声道:“王郎君,看他可怜,要不就放过他吧。”
“蠢!”
庞世英指着工头的下半身说道:“看看他的裤腿里面,那是绸布!”
学生们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抹绸布。
“这是借的……”
工头面色惨白的想把裤腿拉下去,可越是如此,露出来的绸布就越多。
“知道绸布多少钱一匹吗?”
庞世英皱眉道:“做事要仔细,你们看他细皮嫩肉的,而且从不干活,就知道他不差钱。知道为何吗?”
学生们想了想,杨彦第一个醒悟过来,“王郎君,他若是穷,那定然会少请人,自己上手干活还能多省一个人的钱……”
“对啊!他既然说自己穷,那为何不肯干活?”
庞世英露出了一抹微笑,“就是这个道理,此人眼神狡黠,被质疑后不是解释,而是糊弄,可见是惯犯,赶紧报官。”
稍后有巡检司的人来了,听到是这事就不想管,“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你们自己送到开封府去。”
庞世英走过去,不满的道:“巡检司的职责有一个是缉拿盗贼……”
“没错。”
为首的头目振振有词的道:“这里哪来的盗贼?”
“他就是盗贼。”
庞世英说道:“此人被雇佣建造校舍,我们给了钱,签订了契约。按照契约办事这个没问题吧?可他却在契约之外偷盗钱财,这不是盗贼是什么?”
那工头傻眼了,喊道:“小人只是贪了钱,不是盗贼啊!”
商业行为的贪污不算大事,可盗贼就不同了,按照大宋的律法,一旦确定工头是盗贼,那么他的结局铁定就是发配。
几个巡检司的军士傻眼了。
“还能这么个说法?”
“当然能。”
庞世英很冷静的解释道:“那些钱财都是我们的,连一砖一瓦都是我们的,他不告而取,那不是盗贼是什么?”
有军士纳闷的道:“那官员的贪腐是什么?”
庞世英的嘴角微微翘起,“当然也是偷盗!”
先生,您总说吏治艰难,可今日学生就借这件小事,把汴梁官场惊动一番,让您看看学生的手段。
巡检司的军士们不敢擅专,就带着工头回了开封府。
可开封府知府冯京一听也傻眼了,等问了事情是爆发在杂学的新校舍时,就黑着脸去找到了自己的岳父范仲淹。
“贪腐就是偷盗?这个说法有趣。”
范仲淹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几次咬牙切齿,最终却颓然道:“老夫本想借此机会振作一番,可枢密使却不好干涉吏治,罢了,你送去隔壁,让吕夷简他们头痛去。”
冯京低声道:“丈人,这不是大事,要不……就压下去?”
范仲淹淡淡的道:“丢给吕夷简他们,大事小事让他们自己决断。”
冯京又去了政事堂。
“什么?”
吕夷简今日的心情不错,可等听到这事儿之后也有些头痛。
“谁干的?”
他觉得这事儿绝壁是某些想看他笑话的人干的,所以用力挥动手臂,大有一巴掌扇死那人的意思。
“是庞籍家的衙内。”
“庞世英?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