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你受了人家的恩惠,以后就要百倍的回报给人家。
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赵允让知道劝不动欧阳修了。
只好悻悻的来到秦家,不由分说的就把秦为拉了来。
汴河脸上小摊最多,这里是普通人的聚集地,小摊林立酒楼却不多。
毕竟这年头温饱都成问题,外城这些百姓们,哪家有钱天天去酒楼呢。
“这是陛下给你的任务,和某有什么关系?”
一家卖米酒的小摊上,桌上放着几样小菜,赵允让和秦为面对面坐着饮酒。
“还是不是兄弟了?”
赵允让没好气的瞥了眼他,道:“陛下要我帮他过得好些,还不能明着给恩惠,这……难办呐!”
他不缺钱,若只是单纯救济一下,千八百贯也能拿出来。
可这欧阳修就是个一根筋,宁愿挤在那群妇人中浣衣,也不肯受他的恩惠。
秦为小酌一口,咂咂嘴道:“那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受人恩惠就会牵扯因果。”
“要不直接给他娘找个轻省些的事做?”
赵允让很有信心的道:“浣衣那么辛苦,况且欧阳修都有官职了,传去也丢脸面,他娘定然会同意。”
秦为不置可否的道:“你可以去试试。”
这种低度米酒最是香醇,不过喝多了也上头,喝完一小杯后,秦为便不再倒酒了。
河边母子俩带来的衣服也洗的差不多了。
赵允让起身过去,脚步矫健。
他前脚才走,边上一桌正在喝酒的两个男子就看了过来。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叶双愁。
秦为却毫不意外。
这可是赵祯亲自交代的事儿,叶双愁怎可能不伤心。
他过来坐在赵允让刚才的位置上,眼中鬼火幽幽,问道:“某以为你会给他出主意。”
秦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皱眉道:“陛下让他来,就是担心我出面犯了忌讳,我又不傻……”
叶双愁伸手拈起一块鱼干,嘴唇微微一动,“世人见利忘义,见到了好处,难道那姚氏还会不拿?”
“他肯定不会拿。”
秦为的话让叶双愁笑了笑,很是渗人的笑容。
他掌管皇城司,什么样的硬骨头没见过。
但这些人一旦触及了生命利益,再硬的骨头也会被腐蚀。
“他若是拿了呢?”
秦为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后悔了,“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啊!”
他放下酒杯,“若是拿了,某拿五千贯上缴朝廷,给皇城司修缮衙门。”
“好!”
叶双愁冷冷的道:“若姚氏不拿,算某欠你一个情。”
“你的情……罢了,还是能值五千贯。”
秦为本想说不值当,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面子。
叶双愁的人情可不小,宰辅恐怕都没这个待遇。
关键时刻能救命!
……
浣衣看着简单,可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也不是个轻省活儿。
欧阳修洗了没多久,就觉得浑身酸痛,便坐在河沿上伸了伸腰。
等他扭转了下腰身,便发现去而复返的赵允让。
“小公爷,您又来了……”
“……”
赵允让满脸无奈的坐在他的身边,对边上的姚氏笑了笑,说道:“尊母子在此多有辛苦,若是有个更轻松的活计……”
你不要钱可以,换个轻省些的活儿总行吧?
欧阳修还在有些懵,庞氏却堆笑道:“多谢了……”
这是要答应了吧。
赵允让觉得正常人都会接受的,反正她们是要付出劳动的,这不算是恩惠。
“只是奴家却习惯了。”
姚氏的话让赵允让的微笑渐渐僵硬。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以为这是不好意思,就说道:“这只是小事,只要你答应,明日就能去,秦记知道吧?城外的香露作坊里有不少女工,而且钱不会少。”
姚氏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多谢了,浣衣虽然辛苦了些,可却安宁。”
什么叫安宁?
赵允让从小生在郡王府,伴随他的只有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更没体会过这种穷苦中的安宁。
欧阳修这时站起身,朝他拱手道:“多谢小公爷好意……您该是秦祭酒委托来的吧?我母子虽日子过得清贫了些,倒也还能温饱,便不麻烦您了。”
“为何?”
赵允让站起身来,却是被气得。
“换个轻省钱多的活干不好么?”
欧阳修老实的摇摇头:“自学生入国子监以来,秦祭酒对学生的帮助已经够多了,学生无以为报,便更不敢再平白受恩惠了。”
于他而言,秦为亦师亦友。
一年多来他对自己关心备至,欧阳修心里清楚,秦为看重的并不是自己的文采,而恰恰是他的诚实。
所以,他不想被人看不起,更不想被秦为想成是那种只会逢迎沾光的投机之人。
随后赵允让几番劝说,可欧阳修只是摇头婉拒。
赵允让一脸懵逼的回去了。
“秦兄,他为何不答应?送上门的好处……而且某说了,这事儿算不得什么恩惠,日后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可母子俩还是不答应。”
赵允让有些懊恼,喊道:“拿酒来。”
他觉得自己的信心受到了打击。
对一个纨绔来说,干正事儿的机会并不多,他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没办好。
“拿个屁!”
秦为叫住了伙计,笑道:“这是要以酒浇愁?至于么……”
“欧阳修也是个男人,他就该扛起肩上的责任,靠人接济,以后骨头就软了……想要过好日子,就要靠自己去打拼,这么什么好说的!”
秦为赶走了他,叶双愁又坐了过来。
“刚才某叫人去……用钱诱惑了欧阳修,那少年竟然视若无睹……果然是视钱财如粪土,难怪陛下看重他。”
叶双愁的分析却换来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