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院里出来一个小吏。
他手中握着一份小册子,脚步匆匆来到门前。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的权贵子弟们都消停了,有人故作不耐烦,有人紧张的在眨眼睛……
毕竟吹牛逼是一回事儿,能不能真的中举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在放榜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而学生们更是紧张,顷刻间鸦雀无声。
甄良迎了过去,他也很紧张。
这是国子监振兴之后的第一场乡试,若还是不能崭露头角,那六个大儒算是白请了,以后秦为恐怕也不会这么大方了。
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投在这种没有回报的地方,那和扔钱有什么区别。
所以甄良很是重视这场乡试,甚至比秦为本人还要重视……还有那个刷题的法子,就是让学生们不停的做题,各种各样的题目和论点。
这一年来,学生们几乎将现下科举有可能出考的题目都做过了。
所以紧张的同时,甄良也有些期待。
“……徐长如……”
小吏开始念名了,这不是省试,所以没有什么放榜墙。
想要东华门外唱名,你还得努力过了省试,上了那个天下读书人都在追逐的榜单。
“华云山……”
“……”
甄良在侧耳听着,大家都是如此,歪着头用力的往前伸,深怕漏了那个重要的名字。
“某过了!哈哈哈哈!”
当一场考试成为人生唯一的转折点的时候,压力就会让人变得痴迷,等到释放的那一刻,就会让人癫狂!
“是某的名字,某过了!哈哈哈哈!过了,过了!”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那些过了的学生大多兴奋若狂,也有人当场喜极而泣,还有发了疯的狂喊。
可权贵子弟那边却没了动静,一个个呆呆的站在那儿。
因为直到现在,都还没念到他们的名字。
“怎么回事?难道是出错了?”
有人低声问道。
“这种事儿谁敢马虎?不可能出错!兴许是要等一等吧……”
可又念了几个人后,他们坐不住了。
人数已经过半了,他们的名字还是没有出现过。
……这不科学啊!
“我等的学业都是上等,先生也是汴梁有名气的儒者,怎可能不过?”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不敢说有人徇私舞弊,毕竟这是乡试,谁敢徇私都是大罪,宰辅也得跪了!
“秦为来了。”
一阵嘀咕中,秦为施施然的进了国子监。
“……张江……”
“也某过了!哈哈!……多谢秦祭酒!”
一个考生大笑着蹦了出来,等冲到秦为的身前后,忽然止步收起了笑容,正色朝他躬身致谢。
“学生在国子监里本是不打眼的,以前多在混日子,家里人都觉得学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直到您来了国子监!学生不仅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还强健了体魄!……学生本来想着,这也不错了,好歹出了学院以后,靠您教的那些知识,学生也能给自己找个谋生的伙计,可没想到……学生过了!这都是得益于您啊!多谢秦祭酒……”
张江越说越激动,最后说着就哽咽了。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
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苦、笑、打、闹……
秦为欣慰的摇摇头,又笑道:“这都是你们自己努力的记过,我不过是与你们指了指道路而已,好好学!后面的还有省试呢!要给家里人争光!”
“……文彦博……”
“中了!”
这是秦为最早的三个学生里,第一个中的。
在众人注视下,文彦博一脸淡然地走出来,可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先是走到那些大儒的面前,拱手道:“多谢各位先生一年来的尊尊教诲,学生感激不尽。”
大儒教授们都颔首微笑,心中得意。
虽然当初他们是为了高额的工资才来的,但作为老师,谁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出息。
如今这些学生若是再过了省试,那板上钉钉的就是官员了。
此刻感谢,以后就是人情啊!
人情自然没人会嫌多,所以他们都报以微笑,这算是认可,也算是给彼此留下一段善缘,日后想要折现就容易多了。
文彦博再冲着甄良、陈昂等人拱手。
最后……
他走到了秦为的身边,缓缓地鞠躬到底。
“多谢先生……”
文彦博很是感激的道:“学生曾经在苦读时抱怨您管教的太狠,让我等吃尽了苦头,可如今那些吃过的苦头,都幻化为了甘露……学生拜谢先生!”
秦为含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们都是我的学生,不必谢。”
名字还在不停地念,有人开心有人失落,也有人还在苦苦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