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深,街上的更夫打着梆子喊着小心火烛,泰山医馆附近有两个更夫在巡逻,但是不喊梆子,生怕扰到着贵人。
不过街头巷尾有着殿前司,虽然与更夫不同,不用巡街,但守着街,罕见的施行着宵禁。
街头巷尾都挂着祈福用的佛像,不远处的大相国寺依然灯火通明,大雄宝殿之内,念经祈福之声不绝于耳,肃穆而沉重。
戒破和尚以然在列,捏着串珠颂着经,丝毫没有之前那般骇人的气势。
泰山医馆和大相国寺比起来,清净又安逸,与大多数人家贴的佛像不同,泰山医馆门口贴着祈福镇宅的符篆,又不掌灯,在这被灯火点亮的汴京城相比起来如此的格格不入。
泰山医馆中一灯如豆,院内只点了少量的灯,大多数的病房中没有光亮,来保证住在病房中病人的休息,只有一件最偏僻的病房中亮着灯,也仅仅是能看到近身范围的火光。
“师傅,她怎么还不醒?”姜华兴坐在床边,十分担忧的看着丁洁珺,虽然与此人并非熟识,戒破师叔又对其身份表示怀疑,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当是涌泉之恩,滴水相报。
再者说那天在大相国寺,姜华兴回想着那天的情况,戒破师叔气势如虹,即使自己在床上与两人有些距离,仍能感受到那令人恍惚的压力,可面前这个天下第一李潇玦,却如没事人一般,顶住了师叔的如洪水般澎湃的气势,师叔的金刚相,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应对。
就当姜华兴还在惊讶之时,那坐在师叔对面的李潇玦突然就消失了,毫无征兆,就如同那神志怪异小说中的神通,或者街头卖艺的戏法,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此等高深的功夫,还能在大内受伤,又几天不醒,如此难以让人相信的事情,自然是要详细询问,不可错过。
当然还是想学学这天下第一的武功。
“她气息平稳,脉象无异,可却已经昏迷三天,纵是家师在世,只怕也未能探究其原因。”
被姜华兴称为师傅的人,便是这泰山医馆的馆长,希昼与王唯一的大弟子,柴启,字云峰,在江湖上颇有名号,其医术深得两位师傅真传,尤其是针灸之术,堪称当世绝学,江湖人称云峰道人。
“师傅你能否施针救她,就如之前您救得那个峨眉老师傅,不是下了针不出两个时辰就醒了。”
“那人情况与此人不同,那人因中风而昏迷不醒,加之以往有头风,因此施针下药,能唤醒病人。”
柴启看着昏迷的丁洁珺,心中有些不安,并非是担心面前的病人,更多的是对自己徒弟的担忧。
“此人已经昏迷三日了,你还是没有跟为师说你为何将此人带回来,而月初之时你擅闯皇宫之事,你亦未明说清究竟是谁救得你,而你师叔也不肯多说。几天前的太后诞辰大宴,因为你造成的全城戒严才刚刚解开,当晚你就把这个人救了回来,而后又开始了宵禁,如此看来,这个人只怕就是当时救你的人了。”
戒破将姜华兴送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柴启不要责罚这傻徒弟,不用他说,自己也不会责罚,几天不见心中很是焦急,尤其是当全城搜索的时候,柴启更是担心其遭遇不测。
柴启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徒弟,心有已有一二,自己这徒弟涉世未深,与其说是天真,其实更有些痴傻,对江湖传言深信不疑,崇拜着江湖名士,又总想着自己能成为天下无双,而最近又不知从哪听来的所谓的李唐秘宝,听说在大内有关于这秘宝的线索,就自己一股脑的冲进了大内,若不是得人所救,只怕自己与徒弟就天人两隔了。
姜华兴十分犹豫,他大概猜到为何戒破师叔把自己送回来的时候没有明说这些事,因为面前这个天下第一女子,李师尹,有可能是契丹人。
而柴启的父母,以及妻儿,都死于契丹人之手。
这也是为什么戒破师叔知道李师尹有可能是契丹人时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不仅是国仇,更有家恨。
“师傅,你可有想过为何师叔送我回来的时候没有明说?”
“哼,出去一趟,知道和师傅兜圈子了?”柴启看着自己这个傻徒弟:“你师叔不说,是打算让你自己承认错误,你以为你师叔说不罚你,你就没事了?”
听到师傅要惩罚自己,姜华兴委屈起来,委屈巴巴的说道:“师傅,这你可不能怪我,是师叔不让我说的,怕你...”
姜华兴突然捂住自己的嘴,缄默起来,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师傅简单的两句话就把掩护自己的师叔给卖了。
“哼哼,就你这样子还要行走江湖!”柴启冷哼一声,这小徒弟如此天真,怎么还敢自己夜闯皇宫的。
“看在你师叔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你一命,不过活罪难逃,把你失踪那几天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姜华兴提溜个脑袋,像霜打的茄子,只好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到皇后寝宫被杨遂打伤,随后遇到丁洁珺的一系列事情告诉了柴启。
“她将我送到大相国寺,然后...然后...”讲到关键处,姜华兴磕磕巴巴不敢讲了,虽然在到大相国寺之前,丁洁珺已经告诉他自己来自安东辽河,可姜华兴没有把这个细节说出来,现在讲到了大相国寺,没法在藏了。
柴启手缕胡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医书找着药方,分明是在吊着徒弟。
姜华兴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柴启是在是看不下去了,手拿着医书,伸到姜华兴的面前,姜华兴十分配合的将双手伸了出去,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柴启故作用力的打了他的手掌,虽然很响,但其实并非很痛。
响声在夜晚的房间中回荡,虽然挨了手板,但是姜华兴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柴启只好再打他的手板,连着打了四五个,打的柴启的手都酸了。
艰难的呜咽声夹杂在跌宕起伏的回声中,柴启刚要打下的书卷停在了半空,没被打的姜华兴还在等着手上应该传来的疼痛,可迟迟未到,这时姜华兴听到了呜咽声,寻着声音找去,赫然是那躺在病床上的丁洁珺发出的声音。
姜华兴偷偷的呼出一口气,赶紧来到床边查看丁洁珺的情况。
这下总算是不用担心被师傅责罚了,姜华兴略有心虚的想着,说来这李师尹又救了自己一命。
“李前辈,你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