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抵达细柳村时,已是晚间。
将近十五,月圆过半,高悬中天,独照古今。
风习习,夜幽幽,偶有蟋蟀虫鸣,却将夜衬得更为静谧。
农家人生活向来规律,这会儿多数人家已经入眠,只零星几户还点着灯。
若有画师在此,大概可以就此描绘出一幅月夜村居图,祥和安宁。
周言却从这般宁静中嗅到丝诡异,总觉得有朵阴云正笼罩在村子上空。
抬头依旧是月,可月光还是往常的月光吗?
晃了晃脑袋,将这丝不安甩开后,他认准方向,往村子东北方向走去。
托前身记忆的福,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孤身倒也能找到龙王庙。
走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便瞧见前方正燃着一堆篝火,不用想,必是刘云。
加快脚步,走近跟前,果然是刘云生的火。
于是火堆边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刘云拿着个包子往火上燎了撩,啃了口后,莫名感慨:“来的多亏是你。”
周言正盯着火堆出神,已烧至通红的木枝“剥剥”作响,偶有红星溅起,却未能跳脱出来,依旧落回火堆,化作黑灰。
“什么意思?”思绪被打断,对方的话听着又奇怪,他不禁反问道。
“来的要是张重,我现在能吃到包子吗?”刘云指了指手中的包子,笑道。
“这倒也是。”周言转过头去,与他相视一笑。
张重那点月钱,自己听曲喝酒已然不够,平日里都得勒紧腰带过日子,更遑论给别人带包子了。
“我说小周啊……”刘云又咬了口包子,另起话题。
“刘哥你说。”穿越三月来,周言待人接物,一向颇有礼貌,张重除外。
“你也二十出头了吧?”
“二十有二。”周言回道,说起来巧得很,他与前身,均是在二十二岁时一命呜呼。
“可有婚配?”刘云摇身一变,成了那爱谈论家长里短的邻里大婶。
“未曾。”周言摇头,以前身的境遇,能全须全尾长成这样,已算难得,哪可能会有婚配之人。
“该上上心了,县衙里就剩你跟张重了。”刘云半开玩笑道。
“不急不急,我要是也上岸了,张哥岂非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周言摆了摆手,同样回以玩笑。
二人说罢,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声歇后,周言神色一肃:“刘哥,你在这一天了,可曾发现异样?”
两人聚在此处并非是踏青游春,自然要回归公务。
“没有。”刘云正色道,“不过我一直守着龙王庙,别处要发生了什么,也未必能知道。”
“那村民们是否还蒙在鼓里?”周言又问道。
“我守在此处,没人进去过。”刘云的言外之意,要没别的途径的话,消息应该还没外泄。
“细柳村不过百十户,要真发生了什么,马上就能传遍整个村子。”周言沉吟道,“所以你要没听说什么动静,该还是风平浪静。”
“也就是说,除了那行字,再没别的了?”他心底生惑。
他们已一致认为背地里搞鬼的是邪修,可天底下会有这样的邪修吗?留下一行字后便销声匿迹。
是在做暗手?还是真以为当地百姓会听信所谓的“敕令”,献出一对童男女?
或者说根本不是邪修?
那会是……
思及此处,周言猛一震。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现在这种情况倒是能解释了。
不对,一定不会是这样,百年来未有先例,是他们的话,说不通,说不通。他兀自摇头。
刘云见他神色几度变化,好奇道:“小周,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他本人都不愿相信的猜想,自然不会与别人说。
希望阿绮说得都对吧,他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