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声响起之时,明容一开始脚步还能稳住,身姿摇曳,但慢慢便力不从心,因为此舞要求极高,练舞之人腰肢要软,四肢须修长,明容在身形上实则并太合适,强行的后果便是当鼓点声越来越急促之时,她的脚步已有跟不上的趋势。
而这舞,温宁倒是颇精,一看见她脚下步子乱了,便心知不好。果然,当鼓点声更进一步时,明容快速舞动的身形一晃,不受控制地偏离到了温宁眼前。眼看着就要摔倒之时,温宁立即伸手撑了她后腰一下。
明容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了,知晓自己马上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倒,万念俱灰之际,身后突然多了一把力,恰好将她推回正轨,便顺势停在了鼓点最高处,做了个结束的谢礼。
一场舞跳的有惊无险。
在场懂舞的并未多言,不懂的只觉得不错,是以倒也没出大差错。
明容暗自心悸,平了平气,一回头发现刚才帮自己的是温宁时,面色青了又红,颇为复杂,但在经过她身边时,还是微不可察地小声道了句谢。
温宁并未多言,温煦一笑,便拿着绣品上前。
一走动起来,身上的“雨过天青”像是暗夜流光一般,随着她的步伐泛起涟漪,配上她清丽出尘的容貌,让人疑心是到了仙境。
谢景辞刚从前院抽身,正与梁骥在水榭处醒酒。
梁骥半醉半醒,恍惚间看到那厅堂里一抹流动的青,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谢景辞这身月白,也是像流光一般,有种微妙的相似感。
“我怎么瞧着,这位姑娘的衣裳和你身上这套颇为相配呢?”
谢景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撞进温宁袅娜的身姿,每走动一步,像踩碎了湖光一般,泛着细碎的闪。
“是吗?”
他神色淡淡,视线并未久留,移开了她纤弱的腰肢。
随即烈酒入口,掩饰了微动的喉。
“这是哪位姑娘,我从前怎么没见过?”梁骥一细看,顿时有些惊艳。
“大姑母的女儿。”谢景辞惜字如金。
“原来是那位刚找回来的表小姐啊。”梁骥想起来了,接着又问道,“比之你那位藏起来的美人如何?”
一听这问话,谢景辞手中的酒杯一滞。
梁骥一瞥,立马恭维道:“抱歉抱歉,你那位珍重的紧,表小姐怎能比得上!”
可话音刚落,谢景辞神色骤然沉了下来。
梁骥连忙又改口:“是我想岔了,到底是府里的表小姐,一个外室怎么能相比!”
然而反过来说也不对,谢景辞的脸色愈发阴郁。
眼看着那危险的眼神,梁骥:默默闭上了嘴。
“祖母五十寿诞之时,母亲备了一幅松鹤图的刺绣,只可惜只完成一半,这次阿宁接续了母亲把它绣完,也算是尽一份母亲与我的孝心。”温宁将绣品递上去。
这刺绣用的是平金打籽绣,绣工精细,穿花纳锦,一看便十分精美。
不过绣品如何倒是其次,老太君一听到这是她和母亲一同做的,当下便红了眼圈:“你母亲素来体贴,只可惜去的太早,难得有你在,也算是一份慰藉了!”
老太君细细摩挲了一番,眼神里满是感动。
众人一看,这才明白这份礼是送到老太君心坎上了。
“原来,这个是大姑太太的女儿?”顺安伯夫人问道,她从前与府里的大小姐是旧识。
“是,这是温宁。”老太君拉着温宁的手介绍道。
“这模样生的可真好啊,比瑶岑当年还要美上三分。”顺安伯夫人看着她,目光里颇为感慨。
确实是美,在场的诸位夫人见惯了这平京的美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姑娘无出其右,便是素有雅名的平康县主,认真比起来也得往后排。
平康县主是个心思敏感的人,自然察觉到了眼神中的这种打量和比较,暗自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忽而看见一人进了寿禧堂,顿时脸色又回转过来,颇为欣喜:“父亲!”
老太君眼神已经有些花了,这会儿看见梁怀玉行礼,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来人是谁。
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恭郡王已许久不再踏足国公府,当初便是回门,也是郡王妃自己回来的,没想到七十寿诞之时竟能看到他的身影。
“扶风,你来了。”老太君声音中带着欣慰。
来人一身蟒袍,苍髯如戟,俯首道:“请老太君安。”
……扶风?
温宁猛然抬头,这才明白,原来与母亲相交的人,竟然是恭郡王。
只是——恭郡王娶的是二姨母,为何又会和她母亲扯上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