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忽然问道:“怎么没见到马管事?”
他当即吩咐一个丫鬟速去将翠莲找来,那丫鬟应允一声,转身朝别院翠莲房里跑去。
少顷,翠莲快步来到跟前,朝许枫欠身一礼,颔首说道:“老爷,有什么吩咐?”说罢,恭敬地站在一旁。
许枫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翠莲啊,你跟随我也快有十年了吧?”
翠莲听老爷这样说,心里一惊,不知老爷为何突然这样问,忙轻声回道:“嗯,回老爷,翠莲
跟随老爷已有九年零六个月了。老爷为何这样问?”她怔在那里,心中惶惶不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是自己犯下了什么错,惹老爷不高兴了。
许枫捋着胡须,点点头,忽然笑道:“你从八岁来到许家,一向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些年跟着我们一家东奔西走,也是苦了你了。”
翠莲一听,噤若寒蝉,喏喏的说道:“老爷快别这样说,翠莲出身贫寒,八岁那年,家乡闹饥荒,要不是幸得老爷收留,翠莲只怕早就饿死了。老爷这样说,是要折煞翠莲了。”她低垂着头,颤声说道,声音已有些哽咽。
许枫却哈哈一笑,走到翠莲身前,沉吟着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快十年了,你也从一个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他在原地踱着步子,打量着翠莲:“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是否愿意?”
“老爷有什么事,您请讲吧!”翠莲黛眉微皱,恭身听着。
许枫顿了一顿,思索着说道:“你今年有十八了吧?”他慈祥的看着翠莲。
“回老爷,翠莲今年正满十八。”她眼珠子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
许枫笑着缓缓道:“你也到了谈婚论嫁之年,我和夫人商量了一下,也该为你寻个婆家了。不知你可否愿意?”
翠莲一听,脸上扑腾,瞬间升起一抹红云,羞得不敢抬头。几缕乌黑秀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眉眼,也看不出她是何种神色。
静默半晌,她才颤颤的低声说道:“翠莲自幼跟随老爷,蒙老爷厚爱,好心收留,才有了翠莲的今天,老爷夫人就是翠莲的再生父母,翠莲出生寒微,别无他求,只愿今生服侍在老爷夫人和大小姐的左右,其他的,翠莲不敢想。”说着,眼眶一红,几欲掉下泪来。
这时,上官红琴微微一笑,突然开口说道:“翠莲啊,俗说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你也不小了,是该寻个和善的婆家,成亲生子,好好过日子的了。”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翠莲身旁,伸手抚着她的肩上,凝视着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只比冷月大一岁,说句心里话,这么多年来,你为许家忙前忙后,我和你老爷是打心眼里喜欢你,把你当成自己的闺女看待,但女大当嫁,总不能让你服侍我们一辈子啊,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才好!”她抚摸着翠莲的秀发,就像抚摸自己的女儿一样。
这主仆之间,温情的一幕,让在场众人无不感慨动色。
柳如烟心道:这翠莲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家,也算是她的福分了。许伯伯一家待人和善仁厚,从这样对待自家仆人,也可见一斑。
心下这样想着,不由对许伯伯一家满怀敬佩之意。
翠莲羞得满脸通红,她虽然是一个丫鬟,却也生得眉青目秀,颇有几分姿色,听完夫人的话,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站在那里怔怔的,不敢抬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冷月看她生出窘态,禁不住在一旁掩嘴偷笑。
翠莲生性安静内向,做事谨小慎微,给人的印象就是老实善良的乖乖女。因为她勤恳懂事,许家上上下下都非常喜欢她。
冷月和她更是无话不说,情同姐妹。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又年龄相近,两人常常一起玩,几乎是形影不离。翠莲就像是她的跟班,冷月去到那里,翠莲就跟到那里。所以,她们的感情非同一般。
如今,冷月见爹娘要给翠莲许配个人家,她先是感到诧异,不知爹娘为何这般急着将翠莲嫁出去,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件大喜事,禁不住在心里为翠莲高兴。
只是对于她这般年龄的女孩来说,谈婚论嫁就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所以,忍不住在一旁暗觉好笑。
众人皆都微笑着望向翠莲,见她显出一副害羞矜持的模样,想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样的事,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来说,自是觉得太过难为情的。
翠莲心里也禁不住犯起了嘀咕,不知老爷夫人为何突然对她提起成亲的事,他们虽是一番好意,但她从小跟着许家,侍奉老爷一家这么多年,老爷夫人待她也不错,她本想就这样一辈子侍奉在他们身边,从未有过离开的念头。
许枫见翠莲低头不语,遂觉气氛有些尴尬,嘿嘿干咳两声,打着圆场说道:“翠莲啊,这事不急,你自己先慢慢考虑一下,若不愿意,此事便就作罢!”说着,叹了口气“唉,我和夫人的一番苦心,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他呵呵一笑,便又吩咐道:“翠莲,你去请马管事过来一下!”他走到主位上缓缓坐下,抿一口茶。
翠莲答应一声,随即转身走出大堂,快步穿过长廊,朝后院马管事的房里走去。
她来到马管事房前,见房门紧闭,便伸手“咚咚咚”敲了几下,却不见有人开门,她心下孤疑:耶,难道马管事没在房里吗?
她接着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心下更加疑惑起来,一边敲门,一边开口叫道:“马管家,你在吗……马管家,你在吗?”
她叫了几声,见里面竟然毫无动静,她心里不禁纳闷起来:平常这个时候,马管事早早就起床张罗了,安排各种后勤事务,今天都这么迟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难道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么?是不是昨晚高兴,多贪了几杯,今早睡沉了过去?
想着,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里面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正在这时,见两个仆人说笑着走过,她连忙叫住他们:“你们今早可有见到马管家?”
一个高廋的仆人答道:“没见着马管家啊。”他皱眉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好像记起了什么,急着说道“对了,昨晚关门熄灯前,我倒是见到马管事站在后院里,定定地看着月亮出神,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见他望着月亮好一阵子,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他回忆起昨晚一更时分,他正欲去茅房小解,经过走廊时看到的一幕。这样的事情本也平常,他当时也没作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翠莲凝神半晌,叹了口气,随即匆匆忙忙的朝大堂跑去。
人还未到近前,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老爷,老爷,没见着马管家。”
她到了堂前,着急忙慌的说道:“方才,我到马管家房前,敲打了好一阵子,也没人开门,我叫了几声,也不见人应。”她慌张的望着许枫。
众人心头一惊,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许枫面现疑惑,皱眉喃喃说道:“什么,他不在房里?难道他有事出去了?”他捋着胡须,环视一遍众人。
翠莲说道:“方才,我问了一个家丁,也说今早没见着马管家。他倒是说,昨晚一更时,他去上茅房,在后院走廊前看见马管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说是在望着月亮出神。”
许枫闻言,心下一诧,失声道:“哦,昨晚他心情大好,倒是多喝了几杯,不过,也不像喝醉的样子,散席之后,他便回房去了。那他子夜时分,一个人在院子里做什么?那么晚了,只是为了观赏月色吗?”
上官红琴插口道:“老爷,会不会是他昨晚多喝了些,睡沉过去了,说不定此刻还在房里沉睡呐?我们不如过去看看。”
许枫手一挥,说道:“走!咱们前去看看。”
说罢,大步朝马管事房间走去。众人紧跟其后。
马管事的房门依然紧闭,并上了锁。显然,房门紧锁,那他自然不会在房里面。
他不在房里,又会去哪儿呢?
平时,他每个礼拜都会带上三五个家丁下山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这种事,马管事不需要向许枫汇报,可以自己安排,他和许枫相交多年,情同手足,许枫对他自然是完全信任的,甚至是红琴居后勤管理的许多事务,他都可以全权做主。
翠莲说,前日,马管家才下山去置办了货物。按理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又去置办。
上官红琴说道:“昨晚,马管家虽然也喝了不少,但看上去并无醉意,兴许只是有事出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莫要着急,再等等看吧!”
许枫却面色凝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马管事一直对许枫忠心耿耿,他们相交多年,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默契,若不是心腹之人,又岂能做到?
近来,也没见马管事有什么反常之处,他依然十年如一日的勤恳周到,将红琴居所有的后勤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从未有让许枫操心过,许枫对他的表现,一直都是很满意的。
众人在房前等了一阵,却还是不见马管家回来。先前以为他只因昨晚睡得太迟,早上才会睡过了头,但当许枫使劲一番敲门之后,里面却仍然毫无动静。要知道,这样的情况,在之前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近些年来,越来越注重健康养生,平时作息规律,若没有特别的要紧事处理,他几乎都是早睡早起。
他每天的工作流程,几乎都是按部就班的: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上茅厕,然后依次是洗漱、去厨房巡视、主持召开早会、交待一天的工作、然后是进食早点、去后院林中晨练,晨练完便会去面见许枫,汇报前一天的工作情况。
这一系列的事情完成之后,他便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查阅各种账务。他一直对自己要求极严,做任何事都力求尽善尽美。他做事的精细周到,甚至连许枫都自叹不如。
当许枫叫来一众家丁,问询在今日早间,可有谁见到过马管事,每个人都直摇头,表示今晨并未曾见到马管事的身影。
这样的情况,却是从未有过的。直到此刻,许枫方才意识到,这件事透着蹊跷,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就在大家思虑满腹之时,他也再耐不住性子,当即决定将马管事的房门破拆开来,进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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