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午时,一个小丫头扣了扣门,低声道:“是李夫人的房间么?我是半夏,柳枝姐姐命我来给您送午食。”
卿卿忙起身打开门,笑道:“劳烦姐姐了。快进来坐坐。”
只见半夏身着蔷薇色杭稠对襟褙子,挽着丫髻,额角别着一朵绢花,圆脸蛋儿,眉清目秀的,手中捧着一个食盒。
卿卿忙伸手去接,半夏推辞了一下,道:“夫人仔细,还是让半夏伺候您把。”说着将食盒摆在几上,打开盖子,将一个荤菜、三两样素菜、两个蒸饼,一碗儿乌漆麻黑的中药。将碗筷摆放整齐后,柔声道:“夫人慢用。这是饭后食用的中药。等下夫人用完,请唤我一声,我在门外候着。”
卿卿忙叫道:“姐姐,请稍坐坐。我给您倒杯茶。”半夏微微摇摇头,也不多说,径自闪出门外,和上门,悄然侯在外面。
吃毕饭,半夏侍奉着净了手,自去收拾了碗筷和食盒,告个礼下去了。
因柳枝繁忙,一上午竟不得见面,此时想与这半夏多说会话儿,却见她侍奉自己如同主子一般,也不愿和自己说话,顿时失了兴致。
到半下午,她绣的眼花,便出门也不敢远去,就在这几丈见方的院子里面散步,摆弄花草,倒也舒心。
令狐绪长女芳韬如今年方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每日家由几个丫鬟伺候着,就满园子逛着耍,遥遥看见这个小套院子又住进了人,看上去是个年纪轻轻的夫人,还误认为是哪位哥哥又纳的新妾,便好奇想上来瞧瞧。
走到近前,方才打量,只见她身着白底蓝花苏绣褙子,肩上半搭着秋香色暗花绫罗长帛,头上挽个素攥儿,带着一绿带糖色的碧玉荷花头簪子,耳朵两遍缀着同色的华贵耳坠,淡淡敷了粉,面容赛过明月当空,春花满园,五官、形态都是从未见过的。
因心中暗自肘道:“这个小娘子不过十七八岁,这打扮断不是我家媵妾所能有的,兼之举手投足有大家之风,浑不似小家碧玉的装扮。”还道是哪家的小姐,便上前去笑道:“这位姐姐有礼了。”
卿卿放下手中水壶,见来者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杭稠的襦裙,忙笑道:“小姐。”说着福了一福,道:“妾身是李商隐的妻子,虞卿卿。”
芳韬眉头一皱:“李商隐?爷爷是曾有这么一个幕僚。”心想着狐疑的打量着卿卿,见她那服饰之精美,都在自家母亲之上,不悦道:“从未见过你,我还道是哪位老爷新纳的媵妾。”
卿卿心中一怔,忙笑道:“我昨日方才搬过来,小姐不认识也是有的。”
婢子桂枝寻小姐不见,撞见半夏,忙笑道:“半夏妹妹,你可见了我家小姐。”
半夏摇头道:“未曾见。”说罢抬头巡视四周,帮她寻找,遥遥看见芳韬站在卿卿院中,与她正在说话,忙道:“不好!”说着回头对桂枝嗔道:“你做的好事,不看好了小姐。”
桂枝闻言忙向小套院中看去,见此情此景,自己吃了一惊,啐了一口道:“谁承望这不省事的主子,到哪里去玩不好,偏要到这个......人这里来。”忙与半夏匆匆赶向院子中,口中低声嘟囔着:“这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了。骂不死我。”
卿卿张口问道:“敢问小姐芳名,芳龄几何?”
芳韬见她和气,谈吐有礼,便笑道:“我叫芳韬,今年刚满十岁。”
忽见风风火火过来一个婢子,顺手便将芳韬抱在怀中,嗔道:“你此时跟我小姐说些什么!”
卿卿忙赔笑道:“没有什么,我们只不过说句话儿。”
芳韬皱眉头挣扎了两下:“我不过和她说两句话儿。有什么了不起。”
桂枝忙道:“小姐忘了我和你说的话儿了?”
芳韬吐了吐舌头,道:“说两句话儿,又怎么了。”
半夏使个眼色,令她们不必多说,赶紧走。桂枝会意,抱着小姐转身出去:“走吧,少夫人该寻你了。小姐今日的绣活可做完了,等下仔细打手。”
待走了几步,卿卿听她低声嘱咐道:“小姐可不许学这放浪的样子,将来可嫁不出去了。小姐可知道她是什么出身?”
芳韬问道:“不知。”
“她可是哄男人的女冠。小姐看她穿的扮的,一个好好儿的幕僚夫人,哪有这样的好东西?”
卿卿心中一酸,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半夏,默默叹了口气,回转房中。
卿卿不敢擅自再出房门,一下午只闷在房中,绣了一下午的活儿,倒是将一个鸳鸯莲心的霞帔修成了,便取了米珠,一粒粒数着缀在霞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