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公主强颜道:“卿卿,收下吧,是嫂嫂的一番心意。”说着给王昭仪行了一礼:“我知道嫂嫂素日的为人,我不会听那些别有用心的挑拨。”说着冷色看了杨昭容一眼。
杨昭容见状,不以为然的翻了翻凤眼。她本是弘农杨氏出身,弘农杨氏是关陇贵族集团的代表氏族之一,不管是前朝后宫都是人才济济,她本身又是高宦千金,自小儿就娇惯的厉害,入宫就是冲着后位来得,如今屈居人后,所以事事都不顺心。
公主本不愿在家宴上与她斗气,想要维持着表面的体面,见她这个样子,只能轻笑一声,不再理她。
安王见状,忙笑道:“这是我的不是,招嫂子和姐姐不高兴,要罚,就罚我。”说着举起酒珏,一饮而尽。
文宗见状,忙笑道:“是,就是该罚你。”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杨昭容一眼,杨昭容见状,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
颍王李瀍冷冷的看着众人,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伸手打了酒,轻轻地抿上一两口。
文宗还未即位时,对虞卿卿和‘锦瑟’慕名已久,曾经向安康公主索要过虞氏,即位之后,朝廷社稷不稳,后宫倾轧不已,早就将这个心放下了,如今一见,果然如传闻中那样:花面名琴两相交映,几乎令他如痴如醉。杨昭容不知从哪里得到过这个昔年秘闻,所以今儿一见王昭仪不明就里的抬举虞卿卿,心中作恼,连安康公主也一并排揎了。
回旋舞、角抵戏、百兽乐,各种节目层出不穷。宫娥女御舞袖翩翩,梨园弟子歌喉婉婉,红烛隐隐如临白昼,金瓯玉觚酒香四溢......虽不是盛唐却宛如让人梦回盛唐。
绣户夜攒红烛市,舞衣晴曳碧天霞。
众人渐渐的将心中的不快隐了下去。宴后,皇帝自与自家兄弟们谈论起前朝的事情,王昭仪为女眷之首,便自请去带领姑嫂们游园。
及至芙蓉园,各色牡丹竞相争发,后宫如花美眷似乎都执意与这花朵争艳,穿着各色各式的轻罗纱衣,发髻高耸,满头珠翠,环佩叮当,长帛迤逦,簇拥着王昭仪、安康公主以及杨昭容缓缓在园中游兴,所过之处无不留香。
黄的是玉玺映月、姚黄、金桂飘香、黄花葵、金玉交章,一片富贵;红的是珊瑚台、丛中笑、锦帐芙蓉、霓虹焕彩、虞姬艳装、飞燕红装、银红巧对、璎珞宝珠,红若新娘子;紫的是蓝田玉、、菱花湛露、垂头蓝、朱砂垒、绣桃花、雨后风光、似荷莲、蓝芙蓉、鲁菏红,灿若云霞;另外还有白色的赛雪塔,白鹤羽;黑色的冠世墨玉、青龙卧墨池、墨楼争辉;另有许多色彩多变叫不上名号的名贵种色。自王昭仪下,杨昭容,安康公主,卿卿,连同几个宫人不禁交口称赞。
王昭仪甚是喜欢牡丹,驻足在一片粉紫色开得正艳的牡丹花前,眼神中流露出一片艳羡。
安康公主见状,掀起广袖,顺手折了一枝粉紫渐变的牡丹,给王昭仪亲手簪在发髻上,称赞道:“昭仪娘娘天姿国色,当配牡丹。”
牡丹为花中之王,王昭仪为后宫之首,安康公主这样奉承,却也很合时宜,众人忙都笑着应和。惟有杨昭容嘴一撇,笑道:“长公主好眼色!这支粉紫色牡丹当真喜人。将姐姐衬托的如此娇艳动人。不过,公主可知道这粉紫色复色牡丹是何品种?”
安康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见她面含微笑,不知道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
只见杨昭容得意的笑道:“这枝牡丹,从花蕊中发出是紫色,中段为娇艳的粉紫色,到了花瓣尖儿变成粉色。名曰:‘娇容三变’。就像那美人儿的脸,一会晴一会阴,一会笑一会怒,一日三变。所以有了这个俏名儿。”
安康公主一听,脸色霎时拉了下来,她冷笑道:“嫂嫂真是博学,连这些花花草草的名头,却也能详解一二。可见做个昭容是可惜了。应该像武周时期的上官婉儿那样,做个女丞相!”说着脸上露出冷笑。
杨昭容听到这句话,深感不详,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半晌,轻哼了一声,越过王昭仪去,独自走到前头:“前儿不是命人新种的荼蘼,在哪儿呢?”
一位姑姑忙上前道:“娘娘,前面不远就是......不过......”
杨昭容回过头来,秀目微蹙:“不过什么?”
姑姑忙道:“只是花季未到,还不是赏花时。”
杨昭容拧起眉头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安康公主见状,扶着宫女走到她跟前儿,笑道:“不听有句老话说‘开到荼蘼花事了’,等荼蘼花开,这春日也完了。杨昭容何苦与这花时过不去?莫不是要效仿武氏皇后,下一道懿旨命花专为你开?”
杨昭容冷笑一声:“我倒是想效仿武周,可惜生不出太平这样的好公主来!”
安康公主也不甘示弱:“娘娘千秋盛年,日子还长着呢,怎么怕生不出好公主来?”
虞卿卿小心翼翼的跟在安康公主身后,见她们斗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王昭仪见二人姑嫂你一言我一语的剑拔弩张,想劝又苦于口拙,只能干着急。
“自然,我又没出家当女道士,自然是有生公主皇子的时候。”杨昭容拧了安康公主一眼,不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她似乎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
安康公主冷笑了一声:“是,杨昭容工夫儿跟咱们在这儿斗嘴,还不如回宫里头好好钻研着怎么多喝上几碗安胎药......”
一句话将杨昭容说的气急败坏,整个脸色被气的发白,作为一个妃嫔,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一无所出,平日里最恨得就是与她原本平起平坐的王昭仪因为有了皇子李永而处处压她一头......为此,不知道私下里传唤了多少太医,喝了多少安胎药,被宫中女眷传为笑谈。如今公主当面揭开她的伤疤,让她的火气顿时从脚底升到头顶,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安康公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越气越不知道如何反驳......
一眼瞥见安康公主身后的女冠,虞氏低眉顺眼的侍立在那里,耳上带的一对儿鎏金红宝石耳坠儿,越发衬托的芳腮赛雪,眉眼儿如画,顿时有了计较,便一步向前,生生的向下一扯——“哎呀!”虞卿卿下了一跳,一阵生疼。
只听杨昭容怒目斥道:“你身为一个女冠,竟然敢僭越犯上,使用妃嫔才敢使用的红宝石!”
卿卿捂着生疼的耳垂儿,忙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称罪,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