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称呼竟也是变了。
郭映被他突如其来的家常话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答道:“草民是宝应元年生人,不觉已虚度十八载。”
“是吗?朕长子宣王也是宝应元年生人,不过他呀,去年就为人父了。
你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为何迟迟不成婚呢,是没有找到门当户对的适龄女子吗?
若是如此,朕便吩咐淑妃召命妇们入宫,为你讨一门好亲事。”
李适一本正经地看着郭映,似乎很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郭映仍不解其意,愣了半晌,才讷讷地回道:“草民自幼好读?史记??汉书?,每每读到霍骠骑说出那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时,都不禁胸襟阔展,豪气顿生。
如今匈奴虽灭,但吐蕃尚存,草民每每想到遗民断肠在凉州,连饭都吃不下,哪里还有心思谈什么婚嫁。”
李适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似赞许又似讥嘲:“朕怎么听说你平日里经常出入烟花柳巷,顿顿酒不离口肉不离手?”
这时,郭映低垂的脸庞露出丝丝哀伤,却见他语气沉重说道:“确实如此,但草民也是见‘遗民肠断在凉州,将卒相看无意收’,心中愤懑难平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以酒色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却这份痛苦罢了。”
他这番无限把自己形象拔高的说法李适自是不信,但他没有急着反驳什么,反倒是顺势追问了一句:“那如果朕让你总领京西北七镇,你能击破吐蕃吗?”
“呃——”
郭映傻眼了,他的初衷不过是想给自己加点戏,但皇帝似乎是有当真的意思了,这让他瞬间骑虎难下了。
“朕问你话呢,你怎么哑巴了?”见郭映久久不答话,李适皱眉催促道。
“不能。”
郭映犹豫了一番答道。
他可不愿效仿袁嘟嘟,乱夸海口。
开玩笑,穿越前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公务员,也就是相比古人见识广博了些,真论行军打仗他说不定还不如赵括、马谡、李景隆这帮人呢。
若是让他当个前锋什么的,指不定还有得说法,毕竟原主武艺超群,弓马兵器,样样娴熟。
“那朕让你节制一镇,你能光复一州吗?”李适继续循循善诱。
“光复一州容易,只怕得而复失。”
话到此处,郭映哪还会不知道李适这是在给他挖坑,他自然不会信心满满的保证什么。
当然了,这也并非是他的谦辞,而是真的心有顾虑。
要知道京西北七镇并非一体,以一镇兵力对上吐蕃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使能够先发制人,夺回失地,若是其他几镇不出百姓、兵士协助筑城戍守,多半是要得而复失。
“那朕让你守一堡,你能击破来犯之敌,保全疆土吗?”李适复又问。
迎着李适的咄咄目光,郭映沉吟片刻,缓缓颔首:“能。”
他估摸着再说不能就要被当成只会夸夸其谈的绣花枕头了,搞不好有性命之忧,而且前面树立的光辉形象也要毁于一旦,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话。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见状,李适满意地笑了笑:“你不是整日嚷嚷着请伐吐蕃、收复失地么,等晚些时候,朕就给你寻个与吐蕃接壤的军堡让你赴任。”
“朕给三天的时间打点行装,备弓马,募护卫,三日之后,圣旨到了郭府,你就得启程了。”
这么快?
郭映愕然,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叩首谢恩然后失魂落魄的离开大明宫。
毕竟听皇帝的言辞,是铁了心要将他贬谪到边疆去戍边了,这可比流放岭南危险多了。
……
“父皇,你真的要将郭郎发去边疆吗?”
待郭映出了含凉殿,侍立在一旁的公主李蕙才怯怯的出声。
李适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朕不是将他发去边疆,而是觉得他志气凌云,有我少年时欲手刃安史二贼的那股子热血,发配岭南那等荒缴之地可惜了。
去边疆历练历练也好,省得浪费了他的一腔热血,只希望,他不要成为第二个狄山、第二个马谡。”
狄山和马谡……
李蕙自不陌生,一个是只会夸夸其谈的腐儒,一个是纸上谈兵的典范。
“郭郎才器过人,才不是狄山、马谡这般人物,我料想他将来定会让父皇大吃一惊。”
反应过来,李蕙忙辩驳道。
听着女儿信心满满的话语,李适笑容渐深,目光落到远处的天际,幽幽叹息道:“但愿如此吧。若他真有个闪失,朕也无颜面对老令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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