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信苦笑摇头:“您不知道,鹤望书院天之骄子云集,要想拿到头筹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日也学,夜也学,没有哪一日不是头悬梁锥刺股,从不敢稍有松懈,既担心被人赶上,也怕泄了那口气心生退意。偶尔我也会想,我并非一定要拿头筹不可,我也并非一定要那么优秀才能活得下去,可我又更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没退路。”
范世钦心疼的用力捏了捏他肩膀,知晓外甥在京城不易,却不知他这么辛苦。
“大伯膝下无子,他将我接去京城听了很多难听话,说他自己生不出儿子,抢兄弟儿子继承香火,说他造杀孽太多才会绝后,但我知道并非他们夺兄弟儿子,是我娘临终前给大伯母去了一封信,大伯才放下所有事和大伯母一道回来,亲自将我接走。”
这事范世钦也才知晓,他忙问:“你可知信上说了什么?”
“在我九岁时大伯将信给我看了。”这些事在沈怀信心里藏了太多年,这时只想一吐为快:“信虽是给大伯母,实际是给大伯的。我娘在信上求大伯,若是我那位好父亲在她身故后扶正妾室,就请他看在我是沈家血脉的份上将我带走。她说黄氏心思多,膝下又有两个儿子,若扶正必要为自己儿子做打算,而沈散鹏耳根软,经不起枕边风,若我留在这两人身边必要吃苦头。我娘说,请他们就当多了个儿子孝顺他们。”
范世钦可以想像得到最后这一句威力有多大,沈散培并非没有妾室,可这么多年也只得正室夫人早年生下两个女儿,妾室全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侄子本就已是半个儿,再有大姐这话,他们定然心动。
“我不敢不努力,不敢不拼尽全力去学习,我得替我娘争口气,也要替视我如己出的大伯、大伯母争口气,将来我还得有本事一点,做我两个堂姐的娘家靠山。小舅,我不是不想回来,是没有时间回来,一直到之前我决定参加明年的大考,老师说我无需和同窗再一起文考武考,我才能把悬在头顶的那把剑挪开了回家一趟。我明明是回我自己的家。”
沈怀信抬头看向屋顶不让眼泪落下来,往家赶的急切和兴奋在父亲错愕的眼神中衬得他就像个傻子,他忘了家虽然还在原地,可人是会变的,沈散鹏不缺儿子,他突然出现倒显得多余,互相都不自在。
他固执的认为这是因为他离家太久和父亲生分了,只要相处久一点就会好,所以他打算在家多呆一段时间,他想让爹知晓他在京城有多出色,想让他引以为傲,就像大伯一样。然而他在家呆了三天,每天都只有早上能匆匆见上一面。
他就像被遗忘在自己院子里,午饭和晚饭都会送过来,偌大个沈府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偏他无论问伺候的人什么他们都会说,老爷回来了,老爷在夫人院里,老爷在和二公子三公子吃饭,老爷在书房督促二公子的功课……
他这才见识到了黄氏的厉害,如今的沈府黄氏想让他知道什么他才能知道什么,想让他看到什么他才能看到什么,恰是这一点让他提防,也才及时躲开黄氏的算计,并且反将一军。
范世钦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无声的安慰:“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沈家那边就这么不理会了?对了,那位帮你送信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范世钦更关心最后一个问题,着重又问:“她在同心府和方家的人有来往,是府城的人?那又怎会在这里?还有那桂花的事,不是小舅不帮忙,是含香春的人先出面了,两家关系本就不好,我自是不好再出面。”
“当时小舅你在?”
“在另一个包房里,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