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权在他手里，至于故交，他和顾家有故，和我白稔知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人家秀色可餐还叫人家睡美人吗？怎么会没关系？”

又绕回来了，和当时对方问他对李泽渊的欣赏和要他死之间的矛盾一样的问题。“哦，这世界上美人不多但也不少，光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我个个都留爱心早就因为任务水平底下而报废了。”

“你就没有喜欢过的人？”221B问，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也屏住呼吸，不像是八卦狗仔倒像是命运被可怜兮兮地系在白稔知这个答案上面似的。

听起来像是闲聊，可白稔知却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好像和他一直探寻的东西绑在一起，让他不能轻易脱口而出，于是既没说有也没说没有，眨了下眼说了两个字，“你猜。”

万能答案，除了有些欠揍。

方珩之连轴转了两天处理之前留下的工作，最终还是没有撑住睡着，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天欲破晓，烛火就这样燃了一整夜。

他撑起身体抬手按了按后颈，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案上那些本来不存在的书信上，最上面一封赫然写着“致方御史”。

他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将信拆开了看，里面只有几行字，笔走龙蛇潇洒肆意，写的是云泽外山区的铁矿之事，附赠了来往书信作为六皇子私自开采铁矿的证据，最后是八个大字——“确无恶心，投君所好。”

投君所好？

所以，是谁知道了他在查李泽渊？还这样轻松的将东西直接放到了他的书房里面？

方珩之还在仔细斟酌权衡利弊，这个时候白稔知已经接了李泽渊的帖子，去他的府邸赏芍药吃糕点。

“果然，我就知道这春衫薄能引得你过来，毕竟如今帝京你可是风头正盛，才貌双全的探花郎，多少女儿家的春闺梦中人。”

白稔知看着对方身后站着的貌美年幼的斟酒小厮，越发确定了这人和他差不多也是好男色。“当帝京贵女的春闺梦中人不值得夸耀，倒不如求求佛祖，保佑吏部能给我个好差事。”

“临安觉得如何才是好差事？”

白稔知端起酒杯，“嗯，男子大多没什么差距，求得不过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也不例外。”

李泽渊爽朗一笑，“哈哈哈哈，是啊，我也一样。权与美人皆是好事，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好事。”

白稔知是真的有兴致，“还有什么算好事？”

李泽渊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然后将小厮斟好的酒一口饮尽，“国泰民安，永恒运转，而这一切，与任何一个人都无关。”

虽然李泽渊隐晦，但白稔知却明白他的意思。与任何一个人无关便是与君王也无关，与权臣也无关，离了谁都正常运转，所以不分三六九等。人们往往把这个价值叫做平等。

他明白了，但他不能说，他要说顾初霁能说的话，不是白稔知能说的话。“殿下这句话，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也好，”李泽渊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这里只有我会明白。”

他的举止比其他的皇亲国戚更平易近人，不那么讲规矩显尊卑，这大概是从天赋人权的时代来的短期内没办法被磨灭的特质。白稔知觉得这点挺好，让人舒服，他虽然一直认为这些世界都跟自己扯不上太大关系，但是要让他自己选，他还是更喜欢有法律可依有限制讲平等的时代，哪怕依旧尔虞我诈黑暗丛生，总好过制度和社会本身就是黑暗。

所以他没骗221B，他是真的欣赏李泽渊，他甚至愿意做看客旁观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在这里大放异彩，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这个时代，刺破蒙昧的尊卑观念，打碎近乎不可改变的阶级。

“小二，如果李泽渊不用那些枪支弹药，只是想改变政治制度从封建走向共和，你们会该让我来处理吗？”白稔知在心里问。

“他不会成功的。”221B这么说。

“这和成不成功没有关系。”

白稔知当然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政治和经济关联性很强，知道历史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而发生爆炸性的改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仍然认可努力和行为本身是有用的，相信没有宿命不可改变，并且认为所有燃起的火就算是看起来熄灭，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复活。

这和它成功不成功没有关系，哪怕它本质便有悲剧性，也是牺牲的美感。

“我们不会允许。”221B说，“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选择，如果你本来就不容于此，最好偏居一隅，别妄想去管这世界。”

“你们这是不允许人有远大理想。”

221B默了默，最终回了这么一句话，“如果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白稔知饮下手里一直没喝的那杯酒，没有笑，只是看着李泽渊的眼睛，眼神认真，态度严肃。“六殿下，我很敬佩你。”

这句话是真的，代表白稔知说出口，在短暂的萍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