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那轮红日似在一瞬间跌落进了西天,鸿生的背影也似在这一瞬间没入了黑暗,而后,一轮凄清孤冷的月亮慢慢升起,再定睛看时,鸿生却“不见了”。
寂寥凄冷的月色之下,萧聪独自伫立,一片明亮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比幻雪森林的雪还要白,他皱着眉,神色苦闷。
半晌,兀自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慢慢仰起头,看着那轮清月,面色渐渐舒展,然后微微一笑,他一向都很喜欢月亮而不怎么喜欢太阳,因为月亮虽然凄寒冷漠,却容人直视,而太阳虽然热情但却也刺人眼睛,他习惯性地认为后者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前者才是真正的高洁傲岸,这就像在茫茫尘世中,真相总达不到想象之中的那般完美一样。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鸿生回来了,他歪着头看了看站在高台上面色沉静如水的萧聪,扁了扁嘴,欲言又止,就这样默默地从萧聪身旁走过,像早晨那般笨拙地迈过那道低矮的门槛,将几碟小菜摆放到那张精致的小桌上。
冷月高悬,星光璀璨,今夜难得天清气朗,远方的天际猝然间划过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线,一瞬之后却了无痕迹,仿佛这天空有一层如黑水晶一般坚硬的壁障,任你刀劈斧砍,它却能一如既往,亘古不变地圆润晶莹。
“小时候听母亲说,一颗星星代表着一个死去的人,当有一颗流星划过的时候,那便是有人要投胎转世了。”
也不知鸿生是什么时候来到萧聪身边的,这小家伙此时同样仰着小脸,望着一如深海般璀璨而又神秘的夜空,星光映在他深墨色的眸子里,仿佛他的眼睛化成了另外一片宇宙,他继续道: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到底哪两颗星星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或许他们并不处在这片星空,也或许他们早就已经投胎转世去了,有时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去投胎转世了也好,他们会有新的生活,新的亲人,至少他们不会像现在的我一样,不断地寻找,但有时,我是真的想再看看他们,我真的很想他们。”
萧聪隐约中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那叹息很轻,它夹杂在鸿生平静的诉说里,与鸿生的声音一起如刚才那颗划过天际的流星般消失不见了,但它却在萧聪的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开始很浅很小,但却因回忆和悲伤的喷涌而被瞬间撕得很大很大,萧聪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是连头没有扭一下,似乎是对鸿生的话置若罔闻,但他怎会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
凄冷的月光下,萧聪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流波滚动,在他努力的眨了几下眼之后,才恢复如初。
“萧少爷,还是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见萧聪还是那般纹丝不动,鸿生轻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回到了房中。
听闻脚步声渐远,萧聪才敢微微地动了一下胳膊,低头垂眼,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又重又长的气,还未怎么发育好的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着,他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对着月亮惨然一笑,便转身回房里去了。
“鸿生都能做到如此坚强,而且还能为别人着想,我又怎能在此顾影自怜,我会像鸿生一样好好活下去的,师父,父亲还有……母亲。“
他在心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