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人许久才传来动静。
沈清云自个儿下去了,她低着头,那张脸在月色中惨白一片,低垂着的眉眼里还是掩不住的失魂落魄。
姜玉堂将伸出去的手原封不动的收了回去。
他冷眼看着身侧的人,看着她就像是故意使小性子,从他身侧走时,看都没往自己那儿看一眼。
眼帘落在她身上,他又觉得好笑,她双手紧紧拎着兔子灯,从始至终都没放开。
那只兔子灯不过是他随手买的,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她却像是得了什么宝贝,格外珍惜。
前方,姜文林站在马车边,像是在故意等她。见她过来了,便立跟了上去。
姜玉堂垂着眉眼,落在两人的背影上。姜文林微微弯着腰,不知与她说了什么,沈清云点了点头,应了他一声。
那样身姿高大的人高兴的连路都不会走了,浑身僵硬,同手同脚起来,整个人都掩盖不住雀跃。
殷勤至极。
“世子。”长街上,马蹄声响起,侍卫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立即跪下:“南疆那边的回信。”
赵禄接了信封,递了上去。
姜玉堂将目光收了回去,接过信封。只低头看了一眼,眼眸如同一团浓墨,漆黑一片。
捏住信封的手一寸寸收紧,掌心下青筋暴起。
赵禄站在一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很久之后,一直僵站着的人才抬起头。夜凉如水,姜玉堂的眼帘一点点垂下。
眼帘闭着,瞧不出情绪,但那开口的声音却格外的沙哑。
他说:“尸骨找到了。”
***
翌日,姜玉堂又住回了竹苑。
上次之后,沈清云去了几次他的听雨轩,却是没人。赵禄回府里给世子爷拿卷宗,一眼便瞧见沈清云的背影。
回了马车上时,没忍住,将卷宗放下来的时候,顺带的提了一嘴:“刚奴才回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表少爷在您书房门口。”
姜玉堂听闻后,举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他这几日心情不好,身侧伺候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赵禄瞧见他这幅样子,后悔自己多嘴了。
这次南疆大军回京,沈少卿的尸骨寻到了,却是没有带回来。为着这事,世子已经上火了好几日,他再提表少爷,岂不是多嘴。
赵禄将头埋在地上,丝毫不敢动作。
姜玉堂扣在茶几上的手敲了敲,发沉的面上瞧不出情绪。赵禄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踹时,就听世子道。
“去醉仙楼。”
明日,南疆大军就要抵达京都,刘横这颗棋子也该动了。
这几日,他的人一直盯着刘横,知晓他最近新得了个寡妇,很是喜爱,威胁人家的儿子,这才把人留在身边。
白日里,他会去赤药姑娘那儿听琵琶,到了晚上一定会去那寡妇那,一醉到天明,过的浑浑噩噩。
永昌侯的马车停在角落,树荫下停着一顶暗轿。姜玉堂换了暗轿,去了醉仙楼。
出来的时候,天快黑了。
赵禄赶着马车,往竹苑走。
车厢内,姜玉堂抬手捏了捏眉心。沈清云的药赤药姑娘已经开始给刘横用了,遵循他的意思,一次只下了一点。
明日就是最后一天。
指尖敲在窗棂上,他面色平静。夜晚的风撩开了窗帘,他往外看了一眼。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在眼前掠过。
摩挲了两下玉扳指,姜玉堂才垂着眼帘道:“回侯府。”
马车停在了永昌侯门口,赵禄跟在世子爷后面,看着他一路不是往书房去的,而是往墨荷园走。
他低下头,嘴角里憋着一丝笑,同时心下也松了口气。世子这会子正难受,表少爷陪着也算是好事。
眼看着快到了墨荷园了,隔得远远儿的世子爷却是停了下来。
赵禄心下不对劲,赶紧跟着看过去。就见前方,表少爷与二少爷姜文林在一起。
姜文林怀中抱着那只橘黄色的猫,不知与表少爷说了什么,表少爷眉眼弯弯的,对着他笑了一声。
他心下不妙,赶紧抬起头看了眼。日暮西沉,世子爷的脸笼在晚霞中,瞧不出面色。
可赵禄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手脚发凉,世子爷的眼神冷的像块冰。
微风吹在衣袍上,月白色长袍的人转身就走,像是毫无留念。赵禄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只没几步,那修长的身影又猛然停了下来。
姜玉堂转头,眸色淡淡的道:“去跟祖母说一声,二少爷年纪大了,该娶亲了。”
赵禄低着头,这二少年比您还小呢。
心下一紧,却是道:“是!”
前方,沈清云从姜文林怀把千金抱了回来。千金在屋子里待闷了,跳出窗外去抓麻雀,她找了快一个时辰,幸好姜文林帮忙。
“多亏了你。”她松了口气,冲着人笑了笑。
姜文林看着她的脸,心脏就跳动的厉害,赶紧低下头。手指却不安分的摩挲着袖口里的帕子。
那日他来找沈清云看画,敲了好久却没人反应,但他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动静声,这才推门进去,才发现原来里面有只猫。
千金被他吓了一跳,撞开了衣柜。
他赶紧去收拾,这才发现原来她是女子。看见那些裹胸时他实在是羞红了脸,却情不自禁捡了个帕子收藏在怀中。
解了日夜相思。
“不……不客气。”姜文林不敢看人,好久才憋出一声。
沈清云抱着千金,转身往身后看了一眼,微风吹着柳树,那里除了树影却是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