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还没有到来,而村庄却一直存在。
直至今日,我也依然坚定的认为这个题目,真的是挺适合写成诗歌的。犹记得去年的时候,写过一次,但是被退稿了。其中的缘由,大体是诗歌的语言写得太过平淡寻常,找不到诗句延申之外的广泛意义吧。修改,不是我的风格。扔进存盘里,一放就是一年。
其实,深邃什么的,压根儿就不是我写诗的本意。无非是习惯性的使用一些文字的伎俩,并用在诗行里吓唬人罢了。充其量,我只是一个伪文学的爱好者。灵感、天赋什么的,都是扯谈。兴许,只有在多年后回看自己写的那些文字的时候,在阳光下汩汩流泻的思绪,心头泛滥起的某种酸楚,才是最为真实的。
很可惜,已经找了三天了,存盘找不到了。
东西太多、太杂。
正如年轻的时候某个人诉说过的,一个软包,一场大雨,就毁了一年的珍藏。
丢了就丢了,毁了就毁了。
村庄里人来人往,各种相聚和走散,不也一样?只是,村庄哪怕是一直在改变着自己的模样,一直在努力着寻找新的发展方向,村庄虽然还是村庄,却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村庄了。
我有些想不起那首诗歌的具体诗行。说到底,时光流逝也好,记忆衰退也罢,逐渐的遗忘才是实实在在的。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真相,最终印刻下来的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而已。正如多年前的时候,我若是要引用某个人诉说过的话,那肯定得是脱口而出、一字不差、极速的流淌,而如今,能写个大概就差不多了。
就好像是那首诗歌的大体意思,我依然还记得。祖辈的去世,父母的离异,会让人到中年的我,感觉到生活中似乎是失去了一道能够阻隔风雨的墙。好吧,真诚一点来说,那会儿巧合的看到了一个谈论男人一生中所需要经历的各种情绪上的变化而由此带来的各种心理成长的访谈视频,一时的感触,就写下了那诗歌。由此可知,诗歌的深意什么的,都不见得就是真的。一个别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的读懂你?
怎么可能有人能够踩着你所经历过的每一时每一刻,并且逐一的拾起你的记忆?
但是,最近的父亲,病了。
情况很麻烦。结节、肿瘤、肺腺癌、开刀指征、化疗、靶向药,各种名词的乱入,会让人陷入到一种极度的虚弱感中。看着病床上的父亲,耳边响起的则是亲朋的声音的噪杂。
他们会说吸烟对人体肺部的侵害,该戒的应该尽早戒了,而我这两个月的烟瘾明显更大了。原本的一天一包,到现在的一天一包都顶不住。我怀疑他们在指桑骂槐,不仅仅是说的我父亲,更多的是在劝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想起“一手烟酒,一手文字”的憧憬生活,是的,于我而言,烟酒还在文字之前。虽然不是每天都喝酒,甚至于有时候半年都可以滴酒不沾,但是,这玩意儿它是身体需要;虽然烟是每天都抽,主要是因为这玩意儿,它是精神需求,解愁!
正如有一天,我若是把烟酒和文字都给戒了,那我这辈子还剩下些什么?
正如有一天,被遗弃的村庄里再也没有出现行人了,那村庄还矗立着做什么?
让我有些困惑的是,心态向来乐观的父亲,在某个看向我的眼神中,竟然有了征询的意味。甚至于,病床前,很多情况下,他们也企图征询我的意见了。我的意见重要吗?我的意见向来不重要。
似乎是,在无形中,有莫名的海水不断的拍打着我,浸润着我的身子,一半潮湿,一半干爽。
又似乎是,内心中所坚信的某种依靠,真的在逐渐的退缩,直至消失。
有那么一刻,我有点慌。
想起前几天的下午,我坐在磁共振室门口安静等待的时光,写下了:
“我讨厌医院
脑子里和脑子外的世界都好吵
应该把所有神灵的牌位都摆到医院来
如果有一天我病了
请务必让我死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然后,我妹妹几乎是第一时间告诉我,发朋友圈什么的,“死”啊这样的字眼,在这个时间点,让父亲看了不好。我沉吟良久,第一次把“父亲”这个词给屏蔽掉。哪怕我内心里很清楚,哪怕父亲真的看到了,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不好”!他的眼神我懂,而我的一些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想法,他也肯定能懂。
正如,那天复查的时候,是我和父亲两个人来的医院。在某个宽敞而明亮的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我顺手点了根烟,看着父亲的眼神,便给他也递了一根,捎了句“以后少抽”,而父亲接过烟之后,遂又看了我一眼,“以后你也少抽”!
正如,当所有人都建议你戒烟的时候,我会给你点;正如网络上流传颇广的段子,一个女人劝你戒烟,一个女人会给你买烟,你喜欢谁?我喜欢,一边劝我戒烟一边依然会给我买烟的女人;正如多少个年前的秋天,“每次看到你戴着耳机,双手插在裤兜的样子,我总有种想要拔掉你耳塞的冲动,但是,我依然喜欢”;正如多少年之后的这个秋天,第二次的心动,哪怕是需要欺瞒整个世俗的审视目光,我也极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