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军营在南唐军骑兵冲击之下,一触即溃。丁德裕在城门楼上看得清楚,当真是气得吐血,直把钱惟治带来的茶具茶壶通通砸在地上。这时,丁德裕也后悔当时应该去东门外军营,而非来守这已无大用的城楼。只是丁德裕当时也是盼望杜璞能创造奇迹,这时回想起来,也知自己在大败之后亦是举措失当。
梁正锐不知城内情形,心存侥幸;自己明知城内情形,仍然心存侥幸。丁德裕想骂人的话便也说不出口。
不过城外军营大溃,也给了丁德裕逃命的机会。
在城楼上观战,丁德裕便晓得长枪阵的厉害,窥得南唐军一营杀出城楼,另一营还未到位的空当,丁德裕便留下死士,再身先士卒突然从城门楼上杀出。南唐军以两侧城墙为主攻方向,正在城头上与守东门城楼的宋兵交战。城楼下便以一部刀盾兵和弩兵为主,封锁城门楼道。
丁德裕亦是悍将。以大盾顶着弩箭而下,手持一柄长枪,吐气开声,竟把一辆直有千斤重的独轮车挑翻到空中, 有两名唐军甲士来堵缺口,丁德裕以盾抢身,一盾拍在一名甲士身上,那人口喷鲜血委顿于地,另一人大骇,钢刀滞了一下,便被丁德裕反手一刀砍在腰上,他手上的钢刀落在丁德裕头盔上便毫无力道。有丁德裕打开缺口,便有宋兵紧跟其后,不顾唐兵弩箭激射,只是夺路而逃。从东门楼洞出城,又遇上出城的唐军一营殿后的刀盾兵,丁德裕连杀排长、副排长等三四人,余人便挡不住,丁德裕便从大军缝隙里逃出,直往西面熊元嘉部而去。不过,千余宋兵,此时能够逃出的,也就四五十人而已。
而丁德裕寄予厚望的杜璞,在决定往北突围之后,整支队伍只是走了一小截,刚过了东西向的常州主街,队伍便开始约束不住。右厢都指挥使刘兴生带兵在头前先走,不多时便就失去联系。迎面有唐军杀来,吴越军便四散而走。亲卫营带着杜璞转往旁边的小巷,再转至另一条街,继续向北,走了一段路又撞上一支唐军。如此猫捉老鼠几次,便只剩几个亲卫陪着杜璞。杜璞也不想死,长叹一声道:“大家也别走了,寻个地儿歇息下,等唐兵来便降吧。”
而这时,梁正锐和钱惟治正在拼命逃亡。
数十匹马从军营中逃出,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谷大壮:这里有大鱼。
谷大壮便命已经升为骑兵营长郭建带队,继续践踏军营,配合步兵捉俘,同时警戒西边的剩余吴越军。自己便带了两个排约六十骑追了上去。
钱惟治哪受过这罪,数次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幸得梁正锐照拂,但身后追兵越追越近。看钱惟治着急,梁正锐便道,“大人,我们无需到无锡,前方二十余里就有兵站,有一营兵驻守,便可挡住追兵。”
钱惟治这才又咬牙,忍住双腿两侧的不适,只是拼命打马。
“你们几个,反冲击一下!”梁正锐看对方有人从马背上掏出弓箭,只得弃卒保车。
便有十人调转马头,往唐军骑兵冲去。
谷大壮兴奋起来,大喊道:“两排横阵!”
当下两个排便一前一后,形成每排三十人的两排横阵,马与马之间几无缝隙,就这么直直的如同一堵墙一样压过来。
吴越军骑兵哪见过这种战术?几人心生恐惧,临到头便往两侧而走,只有几人咬牙撞上去,但是对面人员密集,同时数柄马刀砍来,哪挡得住,纷纷掉下马来,根本轮不到后排人出手。而唐军只有两人因与吴越军的战马相撞,掉下地来。谷大壮只是看一眼,便知人肯定没死,便不停顿,只是继续向前。
阻截的骑兵没有给钱惟治争取多少时间。眼看唐军又追上来,梁正锐便又派人反冲击,然后依然没揿起什么浪花。梁正锐一咬牙,便和钱惟治道:“大人不要回头,只管往前走,我去挡上一挡。”说罢便也调转马头,带着剩余的十骑,往回冲击。
钱惟治也是心下感动,此时也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往前跑。跑了不知多会,只听嗖的一声,战马便悲鸣起来,接着一个趔趄,便把钱惟治狠狠地摔了出去。等钱惟治头晕脑涨地从地上爬起来,便有战马跑近前来。
“我是吴越国世子!不要杀我!”钱惟治知道这会犹豫不得,当即大喊起来!钱惟治虽非世子,但实有世子之时,他这时这么说,总比说自己是吴越军都部署要好得多,至少活命机会更大。他直道梁正锐已然无幸,却不意那梁正锐在冲击路上,却突然往侧边一拐,竟是独自逃走了。谷大壮也怀疑是条大鱼,但战马也是乏力,便只好逮住这条更大的鱼便完事。不料竟然逮住这么大的一条鱼。谷大壮直欲哈哈大笑!有这泼天似的功劳,国公大人还不得赶紧想办法把我的骑兵营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