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无缘无故的,司北寒能对自己这么好? 唐小婉与司北寒行至拐角处,忽的站定,满是严肃的双手抱胸看着司北寒:“司北寒,你有事要求我。” 她这话说的既无礼又笃定。 司北寒面色一黑:“唐小婉,你以为你在同谁讲话?” 呵,你就装大爷吧。 唐小婉表情更加猖狂:“哪有求人办事是你这样高高在上的?” 司北寒从腰间拔剑,横在唐小婉脖颈上。 唐小婉:…… “司北寒,咱们有话好好说。” 骨气能值几个钱? 唐小婉瞧着那磨的锃光瓦亮几乎可以当成镜子用的剑,咽了咽口水,屈服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司北寒这才收剑入鞘,带着唐小婉在承恩寺中弯弯绕绕。 穿过密集的竹林,踏入一个独立的院落来。 院落中依旧充盈着好闻的烟火气,木鱼敲击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响起。 “是谁来了?” 年迈的问话从屋中传来。 司北寒轻叩木门,推门而入,一个身形臃肿的老妇背对着二人跪在蒲团上,对着眼前的菩萨虔诚的念着经文。 “奶娘。”司北寒唤她。 唐小婉从如诗如画那里听来过,司北寒的乳娘姓余,司北寒将她当做半个娘亲。 多年前司北寒身中蛇毒,是奶娘只身犯险将毒蛇的汁液吸出来,瞎了她的一双眼睛。 听到司北寒的声音,老妇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转过身来,纵使唐小婉早已心有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她眸中划过几分惊骇,又很快的平息下来。 奶娘的眼球突出,原是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灰色,看人看物都失去了焦距。 她的皮肤麻麻赖赖,像是癞蛤蟆一样骇人,就连指关节也宽大粗厚,指甲歪七扭八的暴露在空气中,里面充盈着已经发黑发黏的血液。 唐小婉眼前瞬间又像是隔了层磨砂的结界。 医疗箱出现在她眼前。 最下层的是一张穴位图,中层是一瓶白色的药片,最上层则是毒蛇血清。 唐小婉将这些东西收入袖袋内。 “是铃兰蛇的毒液。”司北寒道,他俯身来到余氏身边,周遭那股子生人勿进的肃杀气息早已被他藏匿起来,“她是唐小婉,医术高明,就连落叶毒也能够医治,我带她来看看您的眼睛。” “奶娘的眼睛还有的治吗?” 司北寒问她。 唐小婉并不确定,若是视觉神经被破坏,那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可如果视觉神经被压迫,那就还可以尝试一番。 她抿唇上前:“冒犯了。” 随即,指尖小心翼翼的触上余氏的皮肤,轻轻在她的后脑勺处按压。 后脑勺与皮肤全都陷下一个指节的深度,宛若海绵一般,在唐小婉抬手时,又缓慢的弹起。 唐小婉瞳孔发颤,她手指向下,戳在余氏的胳膊上。 果然,就连余氏那臃肿的身材,也是因为水肿所致。 “余夫人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伤,失明有很多种原因,暂时还不清楚是铃兰毒素破坏了她的眼睛,还是水肿导致视觉神经被挤压,只能先将余夫人的水肿治好,若是后者,余夫人的眼睛自然是能够恢复的。” 唐小婉直起身子,拉过余夫人的胳膊,将衣袖捋起,然而余夫人水肿多年,已经看不见体内的血管,唐小婉捏了捏眉心:“余夫人的病症还需要先从进补开始。” 余氏过去几年一直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她浑身上下憋闷生疼,更是陷入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尽管她一直在佛门圣地修身养性,尽管是她自愿救助司北寒,她也早就过够了这样的日子。 司北寒不是没有带着神医来看过余氏,但得到的回答无一不是余氏的病毒在体内拖延的时间太长,已经远远过了救助的时机。 司北寒原也是想要碰碰运气,想不到唐小婉当真有这样的本领。 他眼中划过一抹讶色,再次确认道:“当真可以治吗?” “眼睛并不确定,但是水肿可以消去。”唐小婉严谨道,“这里可有纸笔?我先将食补和药补的方子写下来。” 司北寒抬眼看向此处伺候余氏的奴婢,很快,布帛与毛笔就被送到了唐小婉面前。 早晚薏苡仁或赤小豆做粥,中午则服用南瓜汤。 唐小婉从袖袋内将方才从医疗空间内拿到的托拉塞米药片拿出放于桌面上:“一次两粒,一日三次,饭后服用。” “如此吃下去,十天后再带我来看余夫人,这是一张穴位图,你每日为余夫人推拉按摩这些个穴位,能够更方便余夫人恢复。” 唐小婉将穴位图取出来,以毛笔在其上标注出几个穴位,交给那婢子。 司北寒扫了一眼唐小婉手中,只见那穴位图绘制精细,纵使司北寒见惯世间珍宝,阅遍丹青,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精细的图画。 他看向唐小婉的眼神中更加多了几分探究。 那抹探究存在感太过强烈,唐小婉冷不丁抬眼,与司北寒的眼神交织。 从竹林回到承恩寺的路上。 唐小婉走在司北寒身后,注意力全都放在脚下的枯枝,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音。 “唐家,簪缨世家,唐小婉,唐家嫡女。” 司北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唐小婉没防备,蓦地撞上他宽厚的背。 唐小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报起自己的生平。 “痴傻成性,臭名远扬。” 唐小婉扶额……倒也不用什么都说。 司北寒缓缓转过身来,认真盯着唐小婉的眼睛:“你不是唐小婉。” “我当然是唐小婉。”唐小婉心道不好,司北寒定然是因为医疗箱内的现代药品对她起了疑心。 古人大多迷信,若是让司北寒知道此刻唐小婉躯壳内已经换了一副里子,她恐怕会被当成妖女烧死街头。 她挣扎道:“我的肩膀上有胎记,我的手臂上还有当初喜婆画下的守宫砂。” “你和我半年夫妻,我的模样你难道还不……” “你不是唐小婉。”司北寒依旧坚持。 唐小婉的话堵在喉咙中。 司北寒的眼里没有杀意,没有厌恶,自她穿越过来,司北寒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和她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