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到这里,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顾沉穿着手术服从里面出来,见到他们,把脸上的口罩拉下来,冲他们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小舅舅已经脱离危险,暂时没事了。”
方缇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只是“暂时”没事罢了,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爆发,还能不能脱离危险,没有人能预知。
第二天下午,黎漾辰终于苏醒了。
方缇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时抬头看过去,见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忙起身走过去,“天佑哥,你醒啦?”
一边动手把床垫升起来,让他靠着坐好。
黎漾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皱眉,“你不好好待在家里养胎,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担心你的身体嘛,在家里也坐不住。”
方缇在床边的椅子坐好后,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小舅舅,你后脑长了一颗肿瘤,这件事,你之前知道吗?”
黎漾辰脸色未变,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方缇心里有了底,看着他继续问:“你之前那么对迥儿,故意将她推得远远的,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想连累她?”
黎漾辰沉默许久,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神色,“缇缇,我以前稀里糊涂的,也就从未想过一些问题,可我现在清醒了,就不得不直面那些存在的现实。迥儿家庭富裕,从小被父亲宠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活得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而我,家破人亡,一无所有,比她大了整整十岁,还身体残缺,瘸了一条腿,甚至连高中都没毕业……我和她之间,差的又何止是一道天堑?”
方缇没想到他把郑迥儿推开,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心理,“天佑哥,你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更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们啊!你还是知淮的小舅舅,你的背后是第一家族宴家!这一点,就是郑家都远远不及的!除了这些,你长得还很好看啊!你该不会不知道,迥儿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你的脸吧?”
黎漾辰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疤痕,苦笑一声,“这样的一张脸,有什么好看的?”
“但迥儿就是觉得好看,就是觉得这样的你独一无二啊!她一点也不嫌弃你,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自厌自弃呢?”
“因为我一无是处,什么也给不了她,离了我这样的废物,她的未来会平坦许多。”
黎漾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何况,我还能活多久?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到时候伤心难过,难以从痛苦中走出来,还不如早点死心了好。”
方缇眼眶一红,哽咽:“天佑哥,你就这么笃定了自己会死?还是说,你本来就存了死志?你不要我们了吗?你知不知道,知淮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你,从未放弃过,他当初找到你的时候多高兴多激动啊!你怎么忍心让他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呢?他虽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的心也是会痛的啊!”
黎漾辰的唇瓣微微颤抖,他垂眸,握紧身上的薄被,“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已经陪不了他多久了。所幸,他现在有了你,就算我死了,他身边好歹还有一点慰藉。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走出来的。”
说到后面,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走得出?”方缇大声反驳他,“你的存在,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天佑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要不是因为太过看重,他那样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这般举棋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心,连50%的手术风险都不敢让你承担呢?”
黎漾辰微怔。
方缇抹掉眼角的泪水,把目前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一遍,然后直直地看着他:“天佑哥,知淮他不敢拿你的生命做赌注,根本下不了这个决定。所以,现在只能由你自己来选择,是现在就做手术,还是继续Salia。”
“你们都还没见过那个Salia,就那么笃定她做这个手术的话,就没有风险?”
黎漾辰勾了勾唇角,眸底是一片淡然,“缇缇,你去跟知淮说一声,让他找医院的教授准备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