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年垂眸。
是啊。
到底是谁?
她也想知道。
“谁知道呢?”林年年深吸一口气,不愿和老张多说,随口道,“或许,她的眼早已被挖去。”
老张“啊”了一声,“真的吗?”
林年年笑了笑,背对着老张向前迈步离开义庄,“老张,我就先回去了。”
老张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不对不对,根据三个月前火灾后的记录,那林念念被火烧死的当天早上,还出门了一趟,那时候,她的眼睛还在!”
不可能早就被挖了!
“你又唬我!”老张大喊一声。
而林年年,已然走了老远出去,她似乎是听见了老张的话,隔着老远挥了挥手。
于朝阳升起中,她背光而行。
……
两刻钟后,林年年抵达家门口的巷子外。
此时太阳已升起,外面街道人流攒动,一个个叫卖声叽叽喳喳。
林年年逆着人流往巷子里走,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一人。
那人一身青色长袍,拿着几本翻烂的旧书,端得一副读书人刻苦做派,据说,他已娶妻,对爱妻十分疼爱,即便考上举人,也从未抬小妾进门,说是一生只爱妻子一人。
可手指擦过的瞬间,林年年却听见那书生内心失真的声音响起:
【怡红院的翠柳真是不错,那身段,那容貌,比家里那死猪婆好多了,不过要说怡红院最美的,必定是媚儿,可惜了,她不知被谁赎了身……】
林年年猛地收回手,却在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身旁另一女子的手。
女子此时被一男子扶着,男子小心的护着她的肚子,口中温和询问:“娘子,今日吃肉包子可好?!你如今啊,可是一人吃,两人补,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吃饭,千万不能饿着自己。”
女子半靠在男子身上,笑的十分甜蜜:“我知道了,相公,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会好好吃饭的。”
但同时,女子另一道略有失真的声音双重奏一般,响彻在林年年的耳朵里,刺破她的耳膜,鼓鼓作响。
【当家的又要出远门跑商,说是为了我和肚子里这个,要出去好好赚钱,呵呵,他还不知道,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呢。】
人,就是这样。
善于伪装。
内心与表面割裂的人。比比皆是。
每个人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林年年将双手收回袖子里,垂着眸子匆匆跑回家中,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就长叹一口气,靠在了门上。
她抬眼,一双眸子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地发着呆。
直到忽而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最终停到了门外。
林年年眸子一沉,静静靠着门板,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而外面的脚步声,也没有再次响起,似乎她家门外,就是那人的终点。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几声轻不可闻的动静,衣袍迅速划过空气的摩擦声,以及,几步蹬墙声响起。
她迅速抬眼看去,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林年年拧了拧眉,保持着动作,直到太阳升至高空,她才轻笑一声,微佝着腰,脚步虚浮地走进了屋子。
打开了屋子的窗户,躺到了床上。
没过多久,绵长的呼吸声响起。
门外,林家土墙之上,一个黑衣男子盯着窗口半晌,飞下墙,向着义庄而去。
而门内,林年年睁开了眼睛,久久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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