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犀渠对自己的劝说充耳不闻,低头猛冲继续屠戮那些已经放下了打秋风的想法,四下奔逃的妖族的举动触怒了藏身在沙暴之后的这位。
下一瞬,一道炫目的金光陡然出现在沙暴之中,而后又一闪而逝。
下一瞬便出现在了犀渠跟前。
放眼打量,这被金光包裹的竟然是一根色泽赤金,大小三寸有余的小戟。
若是放在寻常,像这种花里胡哨,金气逼人的玩意儿,肯定是富贵人家里公子哥的心爱之物,是要在入睡时一起抱着的宝贝。
但放在此情此景,这小戟所代表的可不单单的只是玩具那么简单了。
虽然小巧,但其上缠绕的凌冽气息,却不似等闲。
哪怕是一直对这这片天地,荒芜西域不甚在意的犀渠,此时也大睁开了双眼,略微调整了一下体态选择用后肢来迎接这直冲它而来的兵器。
虽然全身上下,犀渠更加坚固的是额头的牛骨跟一对儿形如树杈般散开的硕大牛角,可但凡生灵,不论什么种族,额头都是要害之处,更别提这小戟看似金气弥漫,似乎是以锋锐来伤人的方式,但妖魔狡诈,谁知道对方在这里边儿又藏了什么阴险的玩意儿。
它又不是什么赌怪。
没必要拿着自己的小命去拼运气,若是赢了还好,可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相比之下,后肢虽然没有硬实的骨骼,只有皮毛算是一层防御,但流传自上古的血脉,哪个不是皮糙肉厚,更何况犀渠本为牛族,相比寻常,它的皮肉更添几分厚实。
身后被插一把小巧的武器对犀渠而言却并不妨碍,更别提如果真遇到了不对的情况,那等地方也能随意舍去,左右不过一点儿皮肉罢了,放着不管修养月余也能将空缺的血肉填补回来。
下一瞬,小戟临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破开了外层的毫毛,紧接着在阻隔了几个呼吸之后厚实的牛皮也抵不住锋锐的金气切割被撕裂开来,几乎整根小戟都没入犀渠的后肢,最终被腿骨抵挡了下来。
剧烈的刺痛,以及飚射的鲜血使的犀渠闷哼一声。
“咚!”
锋锐的戟尖插在腿骨之上,锐利的尖端甚至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点,声音回荡在它的后肢之间,引的犀渠一阵酸软。
而那隐藏在沙暴当中的存在也是冷笑一声。
跟你好说说尽不听,非逼得要动手。
但既然试探出你的虚实,那肯定不能再按照先前那么轻易地解决此事了。
好歹自己在这瓜沙二州也算是有几分名气,即便是放眼整个西域,若是去了它处的洞府,也是座上宾客,被这突然闯入的外来户小瞧它又怎么能忍,更别提这些被犀渠残杀的妖族之中不乏有在它庇护之下的精怪,倘若这事儿不了了之,那洞府里边儿的精怪们怎么看它,日后又怎么会有新的精怪来投靠?
尝试着用法力勾连了一下那柄小戟,但它却发现那蛮牛用力太狠,整根小戟都被卡在了血肉深处动弹不得。
自身跟小戟通过法力的联系,宛若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动静。
但收不回来又如何?
即便这西域之地贫瘠了些,但能成为驰骋一方的妖王,手里又怎么能没几件趁手的玩意儿。
于是,沙暴中,又多了几道刺眼的金光。
但此时的犀渠,眼中满是怒火在燃烧。
借助沙暴藏身,暗戟伤牛?
好好好,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下一瞬,犀渠抬起前蹄,轻声言语了一番,顿时一道赤金色的绳索从它的前蹄上松脱,一眨眼的功夫就钻入沙暴消失不见。
接着,那些在沙暴当中的耀耀金光纷纷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在远处的沙暴中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嘶吼,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兵器挥舞撞击的声响,但也很快平息下来。
而后,没过多久,犀渠就见到了一个身材壮硕,全身上下都被绳索一圈圈的捆绑胡人壮汉被拖拽到了它的跟前。
虽然外表是一幅壮汉的形象,但都不用眼看,犀渠光是鼻子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浓郁的妖气,可这壮汉的本体究竟是个什么妖怪,犀渠就看不出来了。
毕竟,它的血脉传承中并能够作用在双眼上的神通跟术法。
其实这也正常,化形是在九州建成之后才逐渐在妖族精怪当中兴起的潮流,毕竟当时的人族已经稳固了天地亲子的地位,模仿他们的外形能给妖族带来许多的便利。
不仅仅是一些修行上的便利,在繁育的成功率上也有微弱的提升。
毕竟,妖族不比寻常的生灵,动物。
当寻常的生灵具备灵智之后,就仿佛超脱了原本的种族,变成了一个全新的独立个体。虽然跟原本的族群并没有生殖隔离,但再想像过去那样,一年生三胎,一胎个的去培育下一代,却远远不能了。
当个小妖还好。
若是能够完全化形,甚至成长到了妖王的境地,才能真正的体会到天地对超凡种族在繁育上的针对,几十年,上百年的辛勤开垦都未必能孕育出一胎来,而每一胎又好似人族一般,只能孕育一个。
好在人族当中超凡脱俗的个体也有类似的情况,这才使得妖族们没有太过妒忌。
久而久之,碍于人族形体能够提供的诸多便利,化形便成了每一个妖族修行路途上必经的门槛,也成为了实力的一种象征。
更别提,化形之后,人族的形体还为它们破开了一层壁垒,让妖族跟人也能通婚。
当然,化形之后,也更方便那些猎食者,去人类的城池中填饱胃囊,但这就跟妖族整个群体没什么干系了。
而在犀渠祖辈们活跃的上古之时,除了人族之外,大家都以本体的姿态行走在外,只看外貌就能辨别出你是什么,哪儿需要那么费劲还得用上神通。
甚至人族本身内部也不乏人神混血,天生便形体有异的个体,那些部落当中的能征善战者跟一部之长更是神异非凡,跟普通的人族百姓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有些时候,都不需要亲眼见到。
如果是个没本事的,远远的看到那些气势磅礴,风云汇聚的地方,躲远点儿就是了。
避开了壮汉身上的那些绳索,犀渠硕大的脚掌踩踏在对方的头上,无视了那愤恨的眼神,低头问道:“你是什么个东西啊?”
“呵呵!”
壮汉冷笑一声。
又不是真刀真枪把自己打败的,不过是凭借了法宝的便利罢了。
倘若它要是生在那富足之地,倘若它有些机缘,今日岂能如此轻易虽然被擒了,但要是让它跟那些软骨头一样,放低姿态求饶却是做不到的,更何况
还没等壮汉细想,头上踩踏的力量忽然重了许多,数千斤的力道倾轧下来,碾的它额头生疼。
而犀渠此时却冷笑一声:“不说?”
“不说也没事儿,等你死了,终归是要现本体的,到时候就知道了。若是个皮糙肉厚的,刚好你牛·爷爷拎着去城内,让兵卒们切割了搞一场篝火晚会!”
虽然篝火晚会联系起来的说法壮汉并没听说过,但分开之后的意思他还是能理解的。
看到犀渠不是闹着玩儿,而是要动真格的,顿时就有些慌了。
虽然它不是软骨头,但也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口舌之利平白坏了自己的性命,修行到这地步多不容易啊!
更何况,被自己曾经的菜单分而食之,这听起来也着实无法接受。
但它想开口,犀渠却不想听了。
“劳烦直接将它勒死!”
犀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放在正常状况下,这壮汉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对手,尤其是隐藏在沙暴之中不显气息的法子更是难缠,如果没有应对的方法的话,如果那小戟的数量再多些,穿插到它的身上妨碍了行动,那最后肯定是它输的面更大。
毕竟,西域这破地方,如今荒芜到了甚至地下水脉都难以寻找的地步,往日里能够感应到的水汽也被沙暴所遮掩。
但现实没有如果。
它虽然没有兴风作浪的拿手本领作为依仗,但在出来之前自家老爷却大方的把他的随身法宝给了它。
这玩意儿的凶威它可是亲眼见过的。
在火海蔓延的西突厥,那些东躲xz的邪神们都被绳索捆绑了起来,扔到火海当中烈火焚身而亡,哪怕是后来诸多邪神联合讨伐,这宝贝绳子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壮汉虽然隐秘的手段比它强的太多,还有法宝傍身,但也比不过那些被老爷猎杀的存在。
可惜,你没有后台啊!
犀渠如是想道。
而被它踩在沙子里的壮汉,此时却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捆仙索虽然没有灵智,但却能够感应到主人心中的想法,虽然它的主人并不是犀渠,但道理大差不差。
在犀渠下达指令之后,捆仙索从壮汉身下伸出了一个绳头缠绕在壮汉的脖颈之上,并且迅速收紧。
而那壮汉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被勒的口歪眼斜。
金灿灿的绳索很快的陷入血肉当中,将壮汉绞杀当场!
随着一颗头颅在脚下的黄沙当中翻滚,那壮汉身躯内的法力正在疯狂流逝,体内诸多要素纷纷逃逸,原本魁梧壮硕的身体也渐渐维持不住,显现了原形。
原来是一头鹰隼。
但相比于平日里在高空巡视,找寻食物的鹰隼,眼前这个明显大的有些出奇。
光是无头的脖颈到尾巴就有近十米长,若是张开双翼,更是能达到近五十米的庞大体型,体表根根翎羽如同一把把小剑一样,折射着渗人的寒光。
但这些坚硬,锋锐的翎羽却正在迅速的失去光泽,软化下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变得如同普通鸟类羽毛一样。
怪不得,那小戟上金气锋锐异常,是一头鹰隼,那就好理解了!
“嘿,还是个带毛的禽畜,今晚俺也大吃一顿,打打牙祭!”
但犀渠却并不在意这些,它的眼神更集中在鹰隼的躯干上,来回打量。
异兽么,不论再怎么改正,它们的习性就注定了,它们更偏爱以血肉为食。
虽然经过了地府跟张珂的调教,如今犀渠的食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不能食人,又不代表不能吃点儿别的东西。
至于所谓的兔死狐悲那种虚假的感情,在犀渠的身上根本看不到。
妖族,本来就奉行弱肉强食!
更别提,打心眼儿里,犀渠就没觉得自己能跟这些后世之妖是同一类,若是换一头牛来,它或许还要踌躇一会儿,但一个带带毛的初生根本不在它的考虑之内。
心中想着,犀渠就以传音的法门,招呼玉门·关内的兵卒们。
牛爷都把大敌拿下了,你们干点儿打扫战场的活儿不算为难吧?
更何况,这鹰隼又不是它独自享用,那些肠啊,肚啊,以及一些下脚料犀渠是不屑嚼用的,刚好扔给这些老卒补补身体。
而远在城门洞内的迟继虎,闻言更是双眼明亮,赶忙招呼着亲兵去关内叫人,而自己则是带着亲兵亲自上前迎接荣耀归来的牛大爷!
是的,打在迟继虎跟众多归义军老卒的眼中,犀渠的身份已经从大妖升级到了大爷的层次。
没办法,这位它太勇了啊!
刚来就送上了一份大礼。
经过这位这番屠戮,这玉门·关周遭的妖族基本十去八九,剩下的那点儿又有牛大爷亲自现身说法,证明了咱们归义军身后真是有依仗的,而不是虚张声势起码数十年内不敢轻易犯边。
若是若是这位能像今日这般,在周遭多露脸几次,不提被它屠戮的妖族能有多少,但小儿妇女无故失踪的事儿总能少些,若是消息传到回鹘人也能多几分忌惮,修整个几十年,虽不至于回归到安西军仍在时,但靠拢归义军初创的年月应当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至于犀渠能不能扛起这个大旗来,迟继虎根本不担心。
没听牛大爷说嘛,它老人家只是坐骑,在它的背后,可是有一位真神坐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