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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回 丐帮门徒

一百零二回丐帮门徒

世上没几人知道,贾员外夫妇的财富是如何得来的,只知道他是为数不多的大善人。

自打暴富之后,贾员外的产业遍及各行各业,上到湖广各级衙门的采办买卖,下到各街各巷的商铺,便连杀猪屠狗的行当,都算是贾员外的买卖——但凡会些杀猪屠狗、拔毛掏肠的手艺,只要你开口,贾员外都会出资帮你,张罗地皮圈地修房,或者租赁场地申请文书,然后开起铺子,干起你的事业,三五年内,你就会赚得盆满钵满。而贾员外只是抽取利润,或一二成,或三四成,总之,贾员外的原则只有一条:有钱一起赚,有财一起发。

贾员外是个有良心的人,富贵了之后仍不忘本。几年之内,他的善事一刻也没有停息过,修桥铺路,盖庙施粥,接济读书人,凡是襄阳城内,几乎都受过贾员外的好处。

听了算命先生的话,贾员外怀着忐忑的心,定居在了襄阳城这块福地,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大号:贾富。雅不雅的无所谓,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学问,在经历了死生起落后,他明白,这个世道只有钱和权才是最重要的。他出生贫寒,早年间也做过修仙求道的荒唐梦,这辈子也不可能捞个一官半职的,直截了当的玩弄权势,决定一下别人的生死。数来数去,这辈子唯一能拥有的,还是钱财,所以贾富这个大号,再好也没有了。

富贵了之后,不仅要感谢神明垂护,更要感谢祖宗庇佑。所以贾员外花了大本钱,请有学问的先生帮忙探访考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祖宗家谱,并且为列祖列宗修起了祠堂,还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远房侄女养在了府中,并指望着她招赘女婿,将来养老送终。

贾员外的原配夫人,在他们夫妇发财之后竟然破天荒的信起佛来,用她的话说,这场富贵全是佛祖保佑,才得来的。

但贾员外是不全信这一套的,神明是该感谢,单说自己的富贵是佛祖保佑才得来的,这是荒谬滑稽的,因为自己杀过人,做过恶。这在佛家来说,是重罪,佛祖连这样的人都保佑的话,那这个世上怎么还有那么多的穷苦人,他们都没做过大恶,佛祖怎么不保佑他们个个富贵?相反,自己的这场富贵,全是靠当年提剑杀人,作恶偷来的。

当然,他们夫妇在行善做好事这一点上,是完全一致的。这些年下来,他们前前后后已经收养了整整两百个孤儿,男女各一百,全都是他们夫妇的义子义女,他们全都在贾员外办的学堂里读书识字,安乐成长。

贾员外夫妇做善事,就少不了会接触到乞丐,一来二去的,竟然还和丐帮的攀上了交情,加上贾员外早年求道入关内,后来曾在仙山洞府里跟仙女学过一些打坐练气的法门,也算是也懂武功的半个行家,稀里糊涂地居然跟威震天下的丐帮帮主相熟了。丐帮周帮主更让帮中的长老高手,亲自教了贾员外几手武功,贾员外由此更对丐帮感恩戴德。

丐帮帮主是个爽快人,这点也很对贾员外的脾气。贾员外出手大方,只要是丐帮的人,不管是老的少的,能安排到自己的买卖里面,就尽量安排,不能识文断字,没有一技之长的,贾员外也不惜花了重金疏通官府得了许可,在城外为他们买了耕牛开了荒地,花了多少钱、开了多少荒,除过贾员外自己,谁也不清楚。

贾员外千好万好,只是有两样爱好,一是出入勾栏瓦舍,一是收藏名剑利器。尤其喝花酒听小曲这一条,着实让贾夫人头疼。

贾员外原本也想做些青楼生意,以他的实力来说,这本就是随手就能做起的买卖,但贾员外还是有底线的,有些缺德倒霉的买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参与的,这个有损阴德,时间长了,一准儿会报应到自己头上,所以贾员外宁愿在勾栏瓦舍之间一掷千金,按着他的思路来讲,这也算是对那些可怜可爱的尤物们的另一种布施。

这一日,本县之内最有资历的两位捕头牛虎、马彪在本县最大的酒楼上置办了一桌酒席,并差人来请贾员外赴宴。

贾员外深知这二位捕头的底细,乃是随着大老爷王文贞从随州调任到此的。不仅是王老爷的左膀右臂,还有着另一重身份,那便是洞庭湖以南的名门大派岳阳门的高徒,不仅武艺高强,身后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

日头向西,贾员外一不骑马二不坐轿,孤身一人走着前来赴宴。他明白这准是两位捕头又有什么好买卖要找自己商议,带个人去,反而是不便。

正值夏秋相交之际,天气凉爽了下来,贾员外心情也好极了。牛虎、马彪迎着贾员外上得楼来进了雅间,却见正当心高坐着一位衣着华贵威风凛凛的大汉。贾员外正自疑惑间,牛虎、马彪二位捕头介绍道:“这位是我二人师门里的师兄,姓蒯,久慕贾老的善名,此次公干到我襄阳,我两个就自作主张,与贾老介绍认识。”

说话间酒宴摆上,又有妙龄歌姬在旁拨动丝竹娇声歌唱,四人推杯换盏,已经飘飘然。贾员外久与官差打交道,眼界自是高明,借着酒劲问道:“我看蒯先生气质高贵,实在令人倾倒,想必蒯先生一定是公门中的大官吧?”

那姓蒯的回道:“在下名唤广贞,托了师门的洪福,现在省都指挥使司混碗饭吃。”牛虎接道:“贾老,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位蒯师兄官居都指挥佥事,位在正三品,管着湖广一省的兵马呢!”

贾员外惊掉了手中的酒杯,他虽与省里各级衙门都有买卖往来,但打交道的都不过是六品以下的官员,堂堂正三品的将军,还是头一遭见到。贾三郎紧张地站起身来,狗一样趴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行礼道:“草民不知将军驾到,失礼之处,恕罪恕罪!”

蒯广贞笑着叫贾员外起身,贾员外偏偏酒劲下潜,双腿发软爬不起身来。牛虎、马彪二人笑着将他扶起,又将他按到了桌上。

蒯将军笑道:“这年头,手里有兵有权的,远不如手里有金有银的自在,别看我管着一省的兵马,可是上头盯得紧,想伸手捞些银子花花,又怕脖子不够硬。贾员外,你大可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听见这位蒯将军张口就是金银,贾员外想到了自己富甲一方,胆气便瞬间足了,笑着道:“将军说笑了,手里有钱,远不如手里有权稳当!”

蒯将军道:“听说贾员外喜好收藏名剑,想必也身怀绝技,懂得剑术了。”贾员外谦虚道:“将军笑话了,草民虽然拜在了丐帮的门下,可武艺是没学到一招半式,自是比不上三位师出名门,艺承名师了。”

蒯将军冷笑道:“贾员外好大的口气呀!丐帮是天下第一等的门派,上三门之一,专门管着武林外九门,我岳阳门近几年才挤进了外九门的行列,哪里比得了?贾员外是丐帮长老的高足,若论武林规矩,今日坐上席的该是贾员外了。”

眼见蒯将军言辞不快,贾员外刚刚鼓足的胆气又泄去了一半,但仍然没有站起身来,说上一两句赔礼赔笑的软话。

蒯将军哈哈大笑,道:“都知道你贾员外是湖广一省的首富,手中的银子不比当年的闲云庄少,不仅攀上了省里大大小小的衙门,更是拜在了武林三甲的丐帮门下,蒯某人几句玩笑,贾员外不必在意。”

听见了“闲云庄”三个字,贾员外吓得惊跳而起,急忙抱拳道:“哪敢哪敢,草民只是运气好,攒了点散碎银子,至于投身丐帮门下,也只是逢场作戏,混个人缘儿,混个人缘儿!

蒯将军屏退了歌姬,命牛虎、马彪二人关好了门窗,神秘地道:“贾员外,在下是个粗人,就直说了。听说贾员外喜好收藏名剑,我们岳阳门倒是有件玩意儿,不知道入不入得你贾员外的法眼?”说话间从身背后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把三尺往上的宝剑。

蒯将军抽出利刃,霎时间寒光一闪,剑吟不住,贾员外心惊肉跳。

牛虎、马彪二人抽出了腰间佩刀,二刀交叉举了起来,那蒯将军手腕轻轻一翻,牛虎马彪的钢剑已经被齐齐砍断。

贾员外目瞪口呆,心道:“真是好剑,只怕我收藏的那柄鱼肠剑也没有这般锋利。”蒯将军回剑入鞘,将宝剑递给贾员外,笑道:“贾员外可还看得过眼呢?”贾员外心跳加速,颤抖着伸手接过,只见剑长三尺有余,剑鞘之上嵌着五个金字:“天下第一剑”。

贾员外收藏名剑利器,全因为自己的这场富贵是自己当年手提利剑杀了人才得来的,他一直以为宝剑利器能带给自己好运。出于这个缘由,这么多年来,他不知花了多少金银,收集了不少名剑宝器。

望着手中的这把宝剑,贾员外心跳的厉害,隐隐有种不安地感觉,便低声问道:“岳阳门是收徒教武、走镖押运的大门派,这把宝剑留着镇山多好,怎么……怎么要卖给我呢?”

蒯将军哈哈大笑,伸手请贾员外坐下,道:“问得好,问得好!你若无此一问,这把宝剑,我还不敢卖你呢!”

贾员外将宝剑放到桌上,尴尬的赔笑。

蒯将军道:“实不相瞒,我岳阳门脱自武当派,几辈子传下来,已经算是自立门户,得不到宗门的庇护了。这些年来虽然有些实力,但也架不住武林中的风云变化。拼不过各大门派不说,自你贾员外发家之后,我岳阳门洞庭湖以北的产业,都被你贾员外挤得所剩无几。这些年来,你贾员外势大,结交各级官府,又拜在了丐帮门下,洞庭湖以南,便连我岳阳门原来的两大支柱之一的酒楼买卖也所剩无几。我们岳阳门在官府斗不过你,在江湖上也不敢跟丐帮的翻脸,没奈何,只能找你做笔买卖了。”

贾员外听出了一身的冷汗,又听蒯将军说道:“贾员外你不是江湖门派中的首脑人物,对武林中的一些机密知之甚少。自打十年前白莲教被灭、闲云庄出事以后,武林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股子势力,连着收拾了各大门派,便连武林中为首的少林、武当、丐帮也未能幸免。这伙人极为神秘,自称是什么‘飞玄门’,连着拜会了各大山门,以比武定约的形式,一连打败了各大派的不少高手,各大门派虽然有不少宗师耆宿,但也架不住这伙人高手层出不群,一翻比斗下来,各大门派都是败多胜少。这伙人得胜之后,只提了一条要求,那就是各门各派都要严守门规遵纪守法,不得随意在江湖上挑事端动刀剑,如有不从,便要废了该派的掌门人。八年以前,我岳阳门与青城派弟子因为争地盘火并,两派的掌门人都被杀死在家中,而凶手则留下了‘不遵约定,言出必行’的字样,杀人者正是那神秘的‘飞玄门’。”贾员外算不得江湖中人,听得云里雾里。

那蒯将军接着道:“年景变了,我岳阳门还练什么武功,藏什么名器,有心经营产业,却争不过你贾员外,没奈何,只能找你贾员外做笔大买卖,挣几个银子花花了。”

贾员外听明白了,试探道:“这把剑确实是珍宝,但不知是什么来历?尊驾出银几何?”

蒯将军深思了一阵,道:“这把宝剑大有来头,贾员外只管收藏,不能张扬卖弄,便连宝剑的名称也最好不要打听。”

贾员外闻言怀疑这宝剑来路不正,推辞道:“有道是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我一不会剑术,二识名器,以往收藏宝剑名器,只不过是嫌自己拳脚低微,又守着些许家财不大放心,充个高手行家,唬唬心怀不轨之人罢了。如今面对这真正的宝剑,是在怕是埋没了名器,配不上,不敢要,实在不敢要……”

牛虎马彪见他推脱,便道:“贾员外不是不识器,是舍不得银子吧?”“我看是不敢要吧?”

蒯将军伸手拦住二人,道:“贾员外是什么人,来路不正的万贯家财都敢要,更何况是区区一把宝剑呢?”

贾员外一听对方似是知道自己的底细,吓得连忙作揖央求道:“我要!我要了还不成吗?”蒯将军三人相视大笑,道:“怎么,贾员外不问价,就包圆儿了吗?”

贾员外抱起桌上的盒子,道:“你……你们岳阳门出价几何?”

蒯将军伸出了右手来,张开五指道:“白银五十万两!”

贾员外惊叫而起:“什么?五十万两?”

蒯将军点头道:“这个价,不亏!”

贾员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着怀里的剑盒子,咽了一口吐沫,颤声道:“是不亏……是不亏!这些年……这些年来,我也学了一些金石之学,还算是识货的!还算是识货的!”一句说完,贾员外定了定神,挤出了一堆笑,利索地道:“五十万两,也算是封口费了,还得把宝剑,值了!”

蒯将军和牛虎马彪相视大笑,道:“什么封口不封口的,咱们做的只是一笔买卖!”

牛虎马彪又斟了酒强劝贾员外,几杯下肚,贾员外心怀稍畅,主动问道:“五十万两银子,不是笔小数目,敢问蒯将军,咱们是怎么个支付法?是要银票,还是……?”

蒯将军一声叹,道:“我原想着带银票回去,可掌门有令,非得要现银,没奈何,只得遵命行事了。”

贾员外也疑惑道:“若是银票,明早即可交付,可若要现银子,可得容我两三日,方能凑齐。另外,这……这么大的一笔银两,该如何交付呢?”

快将军回道:“这也不难,我已经带来五百官兵,只等你的银两准备齐全,就可命军马押运,保证万无一失。”

听见有军马押运,贾员外放心不少,当即回道:“好!既如此,咱们就约在三日后的清晨交银。”蒯将军点头道:“好,咱们对外放出风去,就说你接了都司衙门的采办差事,都司衙门差来兵马押送。”贾员外点头应下,几人又商议了一阵,当夜留宿不提。

次日清晨,贾员外怀抱着宝剑,又牛虎、马彪二人护送回府,便开始准备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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