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明明非常想念谢轻寒,但面上仍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谢轻寒不再同她讲话,她也绝不主动开口,一路沉默到家。
令她失望的是,谢轻寒竟然完全没有提她高考的事,甚至没有问她一句,是否考得还不错,仿佛像忘记了她刚参加完高考的事。
还是到吃饭的时候,谢叔叔在饭桌上同谢轻寒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阿雪刚高考结束,我们正商量要为她办一台升学宴,到时会邀请公司股东以及一班圈内好友,借此机会正式将她介绍给所有人认识,你可有意见?”
谢玄清就此事征求谢轻寒意见,不外是因为要正式认下周雪,日后周雪就是名正言顺的谢家小姐,坐实同谢轻寒的兄妹关系,将来公司股份也要分到一部分到周雪名下。
但公司是谢轻寒辛苦经营,自然要问过他的意见。
没想到谢轻寒十分大方,并将此事揽下,说:“交我来办。”
他愿意将周雪介绍给公司所有股东认识,坐实他同周雪的兄妹关系,兴许能绝了她的念头。
只是这时候的谢轻寒未曾想,有朝一日他会栽在周雪身上,到那时才知后悔,最厌恶别人讲周雪是他妹妹。有人来征求他意见,想同周雪约会,他还要冷漠地讲一句,“她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周雪喜欢什么类型,她爱他最深时,日日想方设法地勾他动心。可惜后来他同周雪闹翻,周雪负气远走,交往不同男人,他那时已不知周雪是否还爱他。
但这些都是后话,眼下他并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爱上周雪,只知周雪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借此机会彻底绝了她的念头。
但周雪并不笨,她知道如果向所有人正式介绍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这一世都只能是谢轻寒的妹妹,再也没有其他可能。
她看着谢轻寒这样爽快地答应,心中不是不难过。他答应得这样爽快,可见对她完全没有一点想法。
她忍下心中难过,拒绝道:“我不打算办升学宴,更不打算上你们谢家的户口。”
“阿雪——”何丽珍听周雪这样说,心都不由得沉了沉,她难过地望住女儿,“阿雪,你是否仍然不肯原谅我?”
周雪抿住唇沉默,没有回答。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谢玄清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好了好了,既然阿雪现在还没有准备好,那我们也不急,往后机会还有的是。”又道:“不过升学宴还是要办的,这眼下可是头等大事。”
周雪道:“多谢叔叔,但我不打算办升学宴。”
她讲完自己的诉求,起身离开了饭桌,独自上了楼。
这餐饭算是不欢而散,谁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合周雪的心意。何丽珍以为是女儿仍不肯原谅她,心中十分难过。
只有谢轻寒大概知道,周雪在想什么。他自顾往杯中倒入红酒,看起来漫不经心,并不言语。
周雪回到房间,坐到阳台的椅子上吹风。两只脚并拢在藤椅上,抱住膝盖,望住阳台外长得茂盛的一棵树发呆。
她心中像堵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非常烦闷。第一次体会到暗恋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但又不敢同谢轻寒表白,以她对谢轻寒的了解,若知道她对他有非分之想,即便不对她讲残忍的话,从此也会避开她。
他太正直,不会同自己的妹妹谈恋爱。
周雪在卧室待很久,一直没有再下楼,一直到晚上十点半,白姨给她送宵夜上来,说:“太太看你晚上都没吃饭,担心得不行,又特意为你做了夜宵,怕你还在生她气,不敢亲自送上来给你,只好让我给你送上来。”
周雪闻言不由得一愣,她这才意识到她今晚的举动可能令母亲误会。她心中有愧,问白姨,“她人呢?”
“谁?”白姨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太太?”
跟着道:“太太在客厅呢,先生在陪着她。”
周雪终于下楼,走到楼梯间,看到母亲正靠在谢叔叔肩膀无声哭泣,谢叔叔搂住她肩膀,低头正在安慰她。
实在是很温馨的画面,周雪不知是否应该打断他们,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母亲先看到了她,急急地喊住她,“阿雪——”
周雪没奈何,知道今晚无论如何要同母亲谈一谈心。她只好停下来,转身继续下楼。
谢叔叔见她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站起来道:“阿雪,你下来得正好,我需要回一个电话,你陪陪你母亲。”
说罢将客厅空间留给她们,先行上楼。
周雪看着谢叔叔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才回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母亲已经拉住她的手,“阿雪,来,坐。”
周雪跟住母亲坐下,她的目光落在何丽珍拉着的她的手上。也许是因为从小并不在母亲身边长大,所以即使过了这么久,她同何丽珍的关系也算不上亲密。往常她若是想拉她的手,她一定会避开。她仍旧不习惯与她太亲密。
但眼下看着她刚刚哭红的眼睛,忽然又觉得不忍心,难得没有抽出自己的手,由着她牵住。
何丽珍对女儿永远是抱着愧疚的,知她今晚不高兴,讲话都小心翼翼,说:“阿雪,对不起,这件事我应该先同你商量。这样贸然地决定,没有考虑你的心情,是我的疏忽,你不要同妈妈生气,好吗?”
她看着周雪的眼神,几乎是请求了。
周雪看着她,觉得很不忍心。她其实早就不怪她。她当初并非是不要她,她这些年独自一人也吃了许多苦。
只是她性格使然,并非是一个很大方的人。相反,她的性格其实是有些拧巴的。她恨了何丽珍那么多年,眼下真的做不到同她变得亲密无间。
但不代表她愿意伤害她,她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在生气。我只是不想见到许多人,升学宴更是没有必要,届时我们一家人简单吃餐饭就足够了。”
周雪第一次讲“一家人”,何丽珍听得眼泛热泪,握紧周雪的手,连连点头,“好,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阿雪,妈妈只希望你能够开心。”
周雪笑了笑。
这天晚上,周雪在客厅陪何丽珍聊很久,何丽珍问起周雪这些年都是怎样生活的,她想更多参与女儿的成长。
可实则周雪的童年与少女时期都过得十分孤独,对她而言,每天的日子都十分漫长与难熬。
她要怎样告诉她,不曾感受过快乐,不曾感受过温暖,不曾被人爱过。每天做许多家务,煮饭洗衣,十四岁已经学会自己打工赚钱。高中辍学,自此彻底走上叛逆少女的道路,日日同狐朋狗友喝酒泡吧,抽烟喝酒学了十足,是大人眼中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女,正经人家的孩子绝不会同她为伍。
这些事讲起来太没劲儿,周雪不愿多讲,只挑拣了几件有趣的事同何丽珍分享,“十六岁时,认识了几个朋友,常常去离海边看日出喂海鸥,海上的日出是金色的,我有许多照片,不过留在家里没有带过来,以后有机会带来给你看。”
何丽珍看着女儿,眼眶湿热,她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触摸女儿的脸颊,声音里克制不住的哽咽,低声问:“阿雪十六岁时是什么样子?是否已经像现在这样漂亮?”
周雪道:“我不知。不过那时已有许多男生追求我。”
何丽珍微微笑,看着女儿的眼睛里仍旧溢满泪水,“是吗?阿雪可有交过男朋友?”
周雪道:“不曾。他们都太幼稚,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