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前两天费老大劲在牛捷琳身上榨了二两油水出来,肖哲估计连眼神都不会给这小丫头一个。
地铁站的案子,她相信郭伟林的判断,那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事故。可以肯定的是,牛捷琳不可能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流浪汉吵架,一边又暗搓搓把人推下站台。那么,无论凶手是不是牛捷琳的同党,他都希望这件事作为一个事故,能很快被大家遗忘。
本来,一切都可以慢慢平静下来,可这里面出了一个变数,就是郭伟林。这个变态警察,即便在结案之后,仍不愿放弃调查。如果他的调查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的话,那牛捷琳这个替罪羊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正好赶上学校开家长会,牛捷琳怕被牛姐削,不愿回家,只能去找凌之茵。于是凌之茵就仗着小丫头的这份信任,把人带到了肖哲那里。
可肖哲的作风,凌之茵是最清楚不过的。
估计是他早些年穷困潦倒的时候,拆东墙补西墙,抠门惯了,如果把一样对他没什么用,甚至还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东西交到他手里,估计很快就会被他转手卖掉。
屋里很安静。肖哲吧嗒吧嗒在她耳边抽着烟,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凌之茵也不急,反而打量着肖哲,调侃道:“哥,这毛衣都多少年了,这要是个小孩,估计已经学会解方程了吧。”
肖哲“嗤”地笑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松动。
“我以前从没见你穿过,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是挺丑的。”肖哲轻声说。
“所以啊,知道自己没这手艺,我现在都给人买毛衣了。”
肖哲脸上的表情跟泥石流似的瞬间坍塌。他愣了几秒,忽又耸耸肩,“手织的跟买的能一样么?我不穿,是因为我宝贝它,我怕给穿坏了。毕竟这世上,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没剩下几样了。”
“对我来说也不一样。织这件毛衣,顶多熬几个通宵完事。买的那件,可实打实花了我辛辛苦苦当牛做马一个月的工资呢。”
话音没落,对面阴鸷的目光已经扫在她脸上。
凌之茵默默把双手抱在胸前,又屈起一条腿,脚贴着墙,在两人之间偷偷争取到一点空间。
她这个自我保护的小动作,似乎更加重了肖哲的不悦。
蓦地,他把烟头一扔,欺身过来,滚烫的双唇重重压在她的嘴上。凌之茵用力偏过头,那人下巴上的胡茬像刺一样,划过她脸颊。
“哥!”凌之茵喊。
肖哲顿住,两手撑墙,呼吸粗重。片刻,他低头在凌之茵耳边沉声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啊?”
凌之茵没说话,只觉得两眼不受控制地发酸。
“茵茵,你怎么就不能像小虎那样听话呢?”肖哲把脸埋在凌之茵的颈窝,声音含含糊糊的,说着,又不能自已地咬住了她的后颈。
在凌之茵从小到大的记忆里,这是肖哲头一次失控,就跟个吃了假罐头拼命撒泼打滚的癞皮狗似的。不过这会儿也不是震惊的时候,她咬牙使劲把人推开。那人即刻又把她整个人勒进怀里,双臂箍得更紧。
“哥。”凌之茵说得很快,声音却异常冷静,“我承认我跟你耍了小心眼。但我遇事搞不定的时候,没想过别人,从来都是直接来找你。牛捷琳身上背着个人命案子。我知道你最不喜欢管这样的闲事,可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她现在,就跟我刚见你的时候差不多大,我想让她活下去,快不快乐不重要,但起码要像个人。”
压在她身上的人渐渐松开手,站直身子,直勾勾望着她。
凌之茵回望过去的时候,肖哲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似是想把他不小心流露出的那一星半点人性给藏起来。
他静静对着凌之茵泛红的眼眶,等了许久,才开口,“这样吧,我帮你把牛捷琳找回来。我这边,你们不是正在搞一个华人助学的项目么,我出钱,让韦凯蒂出头。她是从教育系统出来的,在这方面,需要立立人设。”
凌之茵点头,然后问:“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除非你想留下来。”肖哲整个人已经恢复如常,刚达成一笔交易,颇有些生意人的精明派头,看着凌之茵的背影,又说,“茵茵,我就没见你哭过。”
凌之茵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落魄,走得健步如飞,不再回头。
肖哲深深看向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女孩,直到她消失不见,才疲惫地摇摇头。
怎么不会哭呢,明明眼圈都红了。她明知道但凡她流下一滴眼泪,他就什么都会答应。
活到这么大,肖哲已经不再相信女人的爱情,哪怕是真的;但他却愿意相信女人的眼泪,即便是假的。因为他心里最清楚,他给不了女人想要的幸福,而他造成的那些伤害,却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大了。”肖哲落寞地叹出口气,“会算计人了。为了能要到个甜枣,非得逼我给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