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幸之前被迫卧床养伤的半年,不能出房间练习武功招式,每日的活动便是练内功和写字,也觉得习惯了,此刻拿起笔,便心神沉浸下去开始练字。
只是她的字练了这么许久,写的工整极了,在先生眼里,却是显得呆板,没有灵气的评价,就跟书局里印的字一样。
她也不知这是为何,苦恼了许久,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让她临摹那些名家字画,她不说仿的十成十,也有七八分像,却始终找不到先生所说的那种灵气。
久而久之,便也不多在这件事上纠结了。
彭雪奡写了不到一页纸,就开始托着腮发呆,笔上的墨都弄到了脸上,也没发现。
书房内很安静,侍女们全都退了出去,在门外听吩咐,不敢进来打扰,不然少教主又该将写不好字的原因怪在她们太吵闹上了。
彭雪奡发了一会儿呆,便伸头去看武幸面前的纸,纸是上好的白鹿纸,墨是南边来的徽墨,字也是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全都按照最标准的样子来,彭雪奡看不出字的好坏,只觉得厉害极了。
再看看自己的字,写的一个大一个小,墨迹一会儿粗一会儿细,虽说也能认得出是什么字吧,但就是不好看。
彭雪奡有些烦躁的放下笔,托着腮生自己的气。
武幸听到他的动静,从全神贯注中脱离出来,便看到了彭雪奡脸上小花猫似的墨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用衣袖去帮他擦掉。
彭雪奡看到手上的墨汁,也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闭着眼睛让武幸给他擦干净,伸着脸在武幸面前左右晃了晃让她看清楚,“还有没有?”
“没有了,都擦干净了。”武幸道。
彭雪奡嘘了口气,又瘫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外面的世界啊?”
“见过。”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彭雪奡睁着好奇的一双大眼睛,求知欲旺盛,若是让程素柔看见了,定要感叹,他学习的时候也能这么精神就好了。
武幸便是从外面进来的,她并不觉得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好,反正圣教才是真的好,她在这里遇见了天下第一好的先生,给她吃给她穿,让她学武功认字,在圣教的日子,比在外面幸福多了。
只是看着彭雪奡好奇的样子,武幸想了想,便给他讲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曲塘镇外的塘下村,村头的大槐树,村东头的小山坡和小溪流,夏日里溪流里的小鱼小虾,还有村子里那些三姑六婆天天聚在一起讲的闲言碎语,邻居家的大婶有个在书局做伙计的儿子,每天便极为炫耀的跟别人讲她儿子在书局里看到的话本子里的故事。
分明只是一些极为简单平常的事,彭雪奡却听的津津有味,仿佛入了迷,见武幸停下了,还急切的催促她继续。
武幸不擅长与人交流,很少一下子就讲一大堆话,让她有些不习惯,讲的故事也干巴巴的,若是旁人,定要听的昏昏欲睡,难得彭雪奡还这样捧场。
武幸不知道还要再讲什么,毕竟她也才七岁,人生经历并不多,跟谢嫦的那些故事,她冥冥之中便觉得不能讲给彭雪奡听。
见武幸没什么可讲的了,彭雪奡有些失望,手指在桌子上划拉,比划出两个地点,中间隔着短短的距离,“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阿爹的启祥殿,就算是启祥殿,我也只去过一次,每天都在梧桐苑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粒灰尘一颗小石子我都熟悉的清清楚楚,太没意思了,真想出去看看。”
说着,他转头期待的看着武幸,“如果你取得阿娘的信任,武功足够厉害可以保护我,说不定阿娘会同意放我们出去玩。”
闻言武幸有些惊讶,“为何不让你出去?”
村子里的孩子基本都是放养的,虽然那时她在众人眼中是个傻子,没人愿意搭理她,但是她也见到过那些孩子东跑西跑的玩闹,便是她,除了阿娘需要叫她干活时,也是不在意她到底去了哪里玩的。
“我阿娘不让我出去呀,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听我阿娘的就对了,所以你来了,我才特别高兴,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吧,我们可以一起睡!”彭雪奡理所当然道。
少教主毕竟尊贵,生来锦衣玉食,困在院子里可能也只是为了安全着想,武幸仔细想想便也能够理解,听到彭雪奡让她留下的提议,武幸犹豫了一下,便也答应了,先生说过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他照顾他,她以后要与阿雪形影不离,相处的日子繁多,要早些习惯才好。
只是程素柔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到了晚上,程素柔笑着将彭雪奡提溜回了房间,彭雪奡嘟着嘴抗议,“我要和阿武一起睡!”
“听话,我给阿武准备好了房间,阿武睡她的房间,你睡你的房间。”程素柔声音温柔,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彭雪奡还是想再挣扎一下,撒娇道,“阿娘,我想和阿武一起睡嘛。”
程素柔循循善诱,“你是男孩子,阿武是女孩子,男孩子跟女孩子是不能睡在一起的,知道吗?”
彭雪奡一噎,仍旧有些不服气,却还是服软的低下了头。
程素柔取得了这场争辩的胜利,眼看着彭雪奡乖乖听话,她满意的微微一笑,吩咐侍女将武幸带到别的房间去。
程素柔给她准备的房间宽敞明亮,干净细致,拔步床上的浮雕花纹都精致的要命,床幔和隔帘都是清新的粉蓝色,床上甚至还给她准备了新的衣服和抹额。
真的是很细心又贴心了,她虽是第一次见到教主夫人,却清晰的感觉到教主夫人对于少教主的拳拳爱护之心,就连对于她这个少教主的玩伴兼职属下,都如此周到。
也许这是想收拢她的忠心?武幸有些不确定的想到,她是先生的弟子,先生说什么她都会全力做到,可能教主夫人只是不放心,想让她更有些归属感吧。
躺在香软的床上,窗户开着,送来阵阵夏夜的凉风,武幸例行练了两个时辰的内功,才在床上打了个滚,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时之间心情竟有些复杂,过了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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